此文是甫跃辉在浙江文学院诸暨作家班上的讲座,根据听课笔记整理。
甫跃辉:文学写作与人间生活甫跃辉,中短篇小说见于《上海文学》《山花》《大家》《花城》《中国作家》《青年文学》等刊物。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小说集《少年游》入选中国作家协会2011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曾获2009年度《上海文学》短篇小说新人奖、第十届华语传媒大奖年度新人提名奖、第二届郁达夫小说奖。
甫跃辉:文学写作与人间生活作为《上海文学》编辑与作家的双重身份,甫跃辉与我们分享了他的工作日常。他用类似打趣的口吻说到人们对编辑的各种误解。你需要用文字去打动他,而不是别的。不能一到与你的利益有冲突时,逻辑就全面失效了。投稿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初审,给三个月时间是合适的。对文学生态需要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一个编辑只盯名家是不现实的。给编辑发投稿邮件,至少要“敲个门”打声招呼,一言不合就砸一篇稿子过来,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对投稿还须慎重。你不是“量产”。即使你自认为再好的东西,哪怕有七篇好的,请你千万要憋住,也要只给他一篇,最好的。写作不存在大地方、小地方,这是世俗的说法。我赞同吴江辉老师昨天聊天时候说的,写作于他是一种完成。写作不存在赢家。《红楼梦》不是靠投稿出来的,曹雪芹也没有领到稿费。好文字的标准,不在任何人手里。它掌握在时间手里。现在我们去看汉赋,那种华丽铺张,鲜浓,并不觉得好,可当时是陷在这种风格里。
——写,是写最好的老师。他与我们分享什么是好稿子。他举例时下泛滥的农村题材,写作者写的其实不是自己熟悉的农村,而是主流话语里的乡村,一种概念和符号,流于模式。
他针贬我们如何克服初学写作者常犯的错误。不赘言,不解释。通过人物的言行、各种细节描写,让信息自动涌现。永远不需要点明,让读者存疑、猜测。时刻清醒此一认识:读者比我聪明。避免显而易见的故事走向。写出一种可能,在无数种可能中稍微特别一点。文学写作与人间生活,是两个世界。小说的世界需要理由,现实世界可以无理由。
从二蛋与狗剩去偷王寡妇的瓜这个俗滥之极的写作实验里,他与我们探讨上述各种问题。分享“第三人的解决问题”,又例举《简爱》与《呼啸山庄》中这个问题的处理。在宗教力量的依赖方面,后者比前者显得要轻。
他与我们解读经典作品。分享救赎与拯救母题的创作。
俄罗斯双子星之一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作品中的人物没有得到救赎:
《穷人》 1846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1861
《罪与罚》 1866
《白痴》 1868
1880年发表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更是作者哲学思考的总结,被称为人类有文明历史以来最为伟大的小说。有作家点评:“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执著于研讨人与上帝的关系,经常摆荡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穿梭于神性与魔性的两极,直到他年届六十,终于写下《卡拉马助夫兄弟们》,在人类精神领域中,竖立了一座高峰。《宗教大法官》生动想象了基督在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时代重临人间并被捕的故事,是对信仰、受难、人性和自由意志的深刻而微妙的解读。——如果上帝(父亲)死了,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
而列夫·托尔斯泰则通过作品《战争与和平》《复活》《安娜卡列尼娜》把拯救写出来了。
再比如他举例《恶童日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孩子也不是都是天真无邪的。千万不要程式化,做睁眼瞎。
“恶童日记”三部曲引进出版
你的作品究竟写的是真人真事,还是凭空捏造?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匈牙利女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一贯的回答是:我试图写自己的故事,但是我不能,我没有勇气!尽管她曾在某一场合声称:一本书所写的可能已够悲伤,它的内容却绝对不及真实生活的万分之一。但这本名为《恶童日记》(1986)的长篇处女作所揭示的残酷“真实”,已经震惊了世界。
一座被外国军队占领的城市,由于粮食短缺,人民生活艰难困苦,一位年轻妇女带着双胞胎儿子们投靠住在乡间的母亲。这位“外婆”不仅不识字、肮脏、吝啬、凶恶,甚至是一名凶手。两兄弟在艰难的环境中成长,为了让自己变得坚强,每日以互相打骂对方、绝食等各种方式锻炼生存本领。他们将每天发生的事情偷偷记载在一本大笔记本中。随着日记一页页被翻开,一场冷酷的梦魇式寓言也逐步呈现……
人们印象中向以纯真天性面世的儿童,在作家笔下恶狠狠的世道里,被逼成令人触目惊心的“恶童”。小说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给我们带来无可比拟的想像与震撼。为了生存,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在有同性恋倾向的纳粹军官面前,他们懂得装清纯博取怜爱;在有暴力倾向的外婆那里,他们则开辟了各式各样的秘密渠道去获得食品;最惊心动魄的当属小说的末尾,多年前就抛弃了他们的父亲想凭借他们的帮助穿越被封锁的国境线,结果却成了地雷的牺牲品,然后,恶童迈过父亲的尸身逃了过去。
小说揭示的真实,已足够残酷,更令人震惊的或许还在于,雅歌塔以其独特的简单、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言,精准表达出两个孩童用无畏精神面对困境的冷酷态度。据说,这部用艰难习得的法语,而非母语写成的小说,雅歌塔是从自己孩子的习作本取得灵感的,她发现12岁女儿写作业用的简单句式、结构很适合用来表现她的小说主题。这种手法后来成了读者与评论家讨论的重心,甚至被视为小说写作的经典范例。她用两个小孩的童稚言语,勾勒出在战争中被腐蚀的纯真世界。阅读小说,感觉更像是穿越噩梦的一次惊险之旅,让人在深受震动之余,久久不能忘怀。
但即使在这“噩梦”之中,我们依然能在两个孩子身上读到缕缕阳光:他们费尽心思照顾邻家可怜的小女孩;因为教堂里的女仆拿将赴刑场的犹太人取乐,他们就毫不犹豫地送了这女人一颗子弹;外婆中风之后,两个少年无微不至的照顾……
正如恶童在残酷练习中给我们呈现出来的“双面人生”,在雅歌塔构筑的世界中,用正常的道德标准,已不足以对她笔下每一个鲜活、生动的人物所做出的怪异行为进行判断。纵使肮脏吝啬如外婆、邋遢放纵如姑娘“兔子”、猥琐如神父,也偶尔会在生存的夹缝中浮现出一丝的人性之光。而这对孪生兄弟更非天性邪恶的怪胎。很显然,雅歌塔并不满足于在小说中,对过往的恶世道做出控诉和谴责,她秉持的“寒光利剑”,直指人类最原始的面貌,其更深远的意义,或许在警示我们:一旦被激发,人性的恶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能量。恶童的世界与我们身处的世界,其实并不遥远。
时隔多年,在自传性的随笔集《文盲》(2004)中,雅歌塔重提残酷往事。其中的十一篇文章,分别代表她十一个阶段的人生记录,从描述在匈牙利手不释卷的小女孩开始,到她写完第一批法语小说为止,其间穿插着幸福的童年生活、战后的贫困、寄宿学校孤单的岁月、学习语言中所遇的恐怖经历、奥地利的流亡生活,以及携子在洛桑生活的日子等。不难想见,正是由于自身经历动乱与周遭生活环境的冷酷,孕育出了她作品中冷酷逼真、发人深省的特质。
在这些看似悲惨的经历背后,隐藏着的却是,雅歌塔最真切的渴望──重回故乡。2006年,已届70高龄的雅歌塔踏上了祖国匈牙利的土地,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持有匈牙利护照,然而回到出生并度过童年的小镇,已经没有她认得的人,当地也没有人记得这位离开时是个小女孩,回乡时却已享誉全球的知名作家。世事的风云变幻,雅歌塔不难在其间听到自己作品中“黑色幽默”的回响。
眼下,越来越多的作者选择了靠赚取读者的眼泪,来完成自我价值的确认,仿佛甜蜜和忧伤的爱情就是他们眼中全部的世界。雅歌塔冷酷美学的“横空出世”,仿佛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刺破了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她大胆描绘二战后中欧社会的丑陋与不堪,以幼童的角度解读病态扭曲的残暴世界。如此黑色幽默、戏而不谑的文字叙述,提供了另一个思考的维度:我们或许从来没有如此切近地逼视过真实,对残酷真实的叙述其实只是刚刚开始。
甫跃辉:文学写作与人间生活 甫跃辉:文学写作与人间生活 甫跃辉:文学写作与人间生活老师既向我们指出技术性问题的重要。告诉我们什么是好的文字。忍住不说。下定义很空洞。符号化、概念化要不得。文字关还是要过的。他还告诉我们,在技术之上,需要大的世界观作为指导。多读多看世界文明史、文学史上那些有思考力的巨作,形成对世界的正确认知。看到真相。不要不自觉地撒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