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随笔：洛杉矶的第一夜。

我的丝袜被自己裂开的指甲勾破了一个小小的洞，如果不是同行的豪杰提醒，自己都没能发现。

我让他们先回屋，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双丝袜。我洗了个澡，正准备换上新丝袜，突然发现竟然不是肉色，而是黑色的。可我喜欢肉色，尤其在比较冷的天气里，像露着大腿，远看上去又端庄又性感。

我喜欢别人看我美丽。

叫同行的人去便利店帮我换个丝袜颜色，我不记得他是谁。我要肉色的，我告诉他。他帮我换回。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我们开始用餐。

用餐时一个人影由窗边闪过，我看清了，是毛总。

毛总是多年前的老同事，在我初入公司时，他已经离开，去另一家小小的酒企当了操盘手。

我拼命挥手叫他回来一起用餐，可他已绝尘而去。我不服气，骑上小电驴风驰电掣追了上去，叫他回来吃饭，因他与和我一起用餐的一人是老相识且深交已久，只是我已是不记得这人是谁。

我骑着电驴一路驰骋，路旁绿油油的麦田，或是别的什么作物，田里有水，那大半不是麦田了。

上了一道坡，可以看到远方有更美的景色，令人精神振奋的那种美，我抬眼看去，为之震撼。

只是周遭并无一处制高点好让我将那美景更好地拍摄下来，只三四颗树交叉横着伸出了水面，它从岸边斜着30度角往外延展长去。

下面是一片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水域。

我小心翼翼拿着手机开始由树根部向枝丫中部走去，摇晃着手机，远处有几位先生在游泳，看我爬树，纷纷聚拢过来。

我竟然看到了森，他也在那群人中，棕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他骄傲的六块腹肌像是在向我致意。

他的身体有超乎常人的洁净的美感，他对我微笑，面容清晰。

我喜欢森，他也喜欢我。

我们在工作之余谈论经史，他给我发自己抱着冰桶的半裸照，冰桶里装着一瓶漂亮的酒，是他在卖的。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棕铜色的身体和闪闪发光的腹肌，印刻在我脑海里。

可我知道一个预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但我就是知道。

森会在最年轻美妙的时候在水中死去，他消失在水下一道铁门后，再也不会回来。他被水吞噬。

我脱下衣服和我的肉色丝袜跳下了水，我没有穿泳衣，于是我是只穿着内裤和已经裂开一个小口子的胸衣跳下去的。我心里有点恼恨，为什么衣服都跟和我有仇似的，这里破个洞那里裂个缝。

可是我身体洁白美好。

我看到自己腰腹无一丝赘肉，我看到自己皮肤白的耀眼，我像一条美人鱼窜了过去，偎在森的身边。

那群先生带着艳羡的目光散开了。而我却似乎此时才想起我的任务，我是来追毛总回去一起吃饭的！

我和森告别。

岸上我慢慢穿着我的肉色丝袜，把它往我的腿上缓缓套着，当我套完一条腿的丝袜抬头再向森看去时，我惊恐地发现：他已经穿上了一套潜水设备，戴着面具。而他的身后，是一道铁门。整个水面被什么力量撕扯了开来，铁门就在他身后。

他很努力对我招手，他指着那道铁门对我比划着，我知道他的肢体表达，是征服。

他要去征服那铁门后未知的一切。可是那个预言！我拼命阻止，我撕扯着嗓子叫他回来，我甚至告诉了他预言，我说我知道你会死在这道铁门后。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我看到他对我微笑告别，转头钻进了不知何时已经洞开的铁门内，留下了在岸边陷入了深深绝望的我。

我的丝袜还有一条腿没有穿上，挂着在风里摇曳，像没有了腿的裤腿，像没有了胳膊的衣袖。

孤独地，飞舞。

我就在这时醒来，梦到这里，戛然而止。这是我在洛杉矶的第一夜，我没有如我自己所述强悍地适应时差，我在本地时间凌晨一点多醒来。

然后我拼命努力再度睡去，可是太难。我打开手机，又看了一些《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才沉沉睡去。

然后就做了这个梦，醒来才凌晨两点半。只几十分钟，我就做了如此令我感到真实又恐惧，生动又绝望的梦。而就在昨夜睡前，我还在和森互道晚安。

不同的是，没有预言，没有喜欢。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各自生活。只是，棕铜色皮肤是真的，闪闪发光的腹肌也是真的，照片是真的，我对着流过口水。

宛央随笔：洛杉矶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