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昏睡的下午,太阳把滚烫的热和光泼洒到地上。
我跟着他们的步子,进了一辆闷热的出租车,天旋地转。
这是开始。###
车厢向前俯冲,又向后倾倒,耳机与音响一同发出令人厌倦的摇滚。心搅成一团,在烦躁的揪扯里,缝隙被困意侵占。飞机飞过,石沉大海。那是将要属于台风的一座岛屿。风与盐拍打,潮湿的街道和大楼延伸,天是灰色,是不明不暗的沉重。不停地雨,关不掉的噪音。刺耳的闪电与刹车片一同尖叫。把车门摔到地上,一股腥味伴随着意识被释放,在向着天空逃逸的路上,一如既往地被头颅囚禁。
我是来看电影的。###
电影院与教堂,是同一种建筑。人们在黑暗中,让冰冷的心脏跳动。仪式开始前总是混乱,人群向四处延伸,罐头里挤满了沙丁鱼。四处都是女生,女人,和女士。腥红的嘴唇,迷乱的头发,纤细的脚踝。不安正在暗处悄悄而又大胆地繁衍。脚步们在数字与字母组成的迷宫里,找到自己的身份与角色,将支离破碎,合拢拼凑拉扯,牵引着,推搡着,押送到黑色的房间。
这是另一个故事。###
机械,火,肌肉。舒适与黑暗开始慢慢包裹,灵魂越陷越深。人们开始惊恐,开始害怕,开始设身处地,开始歇斯底里。酸甜的情感,鲜辣的血液,喷涌出来。它们泼洒,飞溅。腐蚀着坚硬的灰褐色的壳。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被赤裸裸地剥好,排列。汽车越来越快,我们抓起双手,拧紧喉咙,将自己绑在沸腾的引擎上,迎接欢愉的高潮。鼓点,欢呼,笑脸。然后是突然的黑暗。
我原以为这就是结束。###
惨白,一片狼藉。接着是漠然的表情。如同十二点澡堂里顾客的对视。脚步们将我从拥挤中带走。集合分散集合,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一个即将多出来的话题,没有什么值得改变。充满漫无目的的路人的空旷街道。我想,该结束了。我会蜷进一辆车,翻滚摇晃。然后被扔进那可怜的生活,在泥泞的沼泽里挣扎。“不行。”他对着我说。还有吗?还有更美好的世界吗?他没有说话,他对着他的她,不停地傻笑。
美好。###
“你他妈耍我!”我咆哮。他不屑地看着我的激动。一脸挑逗地打量。“前面可是政法大学,我得见见老同学。”从他的表情我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姑娘。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她来了。在错误的大门,在相反的方向,她来了。
“先去吃饭吧。”###
她说。她可爱,但她成熟。她美丽,但她质朴。世界上能比少女更珍贵的只有温暖的阳光。广播在校园里回荡,仿佛一切回到从前。我们拿了餐具坐下。我听着,听着他和她说话。我听着,仿佛一切回到从前。酱油饭越来越少,天越来越黑,伤口开始发痒,我悲伤着贫嘴,他们用发笑来安慰。那里没有华丽而惋惜的故事,只有惨白的日光灯和永远的困乏。楼梯摆满了箱子,箱子塞满了书,书上写满了题,题里装满了汗和泪。人们呵呵地傻笑,人们安静地发疯。一切只是数字,一切为了数字。故事到此结束,现实和回忆一同陷入黑暗。是食堂的大妈关掉了灯。大笑着,我们将剩下的饭菜连同餐盘一同扔下,逃走。一如既往。
一望无底的悲伤。###
她和我们一起走路,她带着我们环游校园。她的校园很小,如同一座盆栽。我的校园很大,如同一片草原。荷尔蒙从地下向上蔓延,直到宿舍顶楼。花朵从天空向下生长,直到人的鼻尖。人很多,但是我并没有丢失方向。她笑着,粼粼的湖水与悠悠的白鹅。姑娘们牵着情人的手,从我身边走过。她们笑,她们爱,她们挥霍,她们真实,她们没有一望无底的悲伤。我们相伴着穿过广场,没有匆忙而疲惫的身体,只有灵魂在舞蹈歌唱。我羡慕而欣喜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年轻着,热泪盈眶。我们走进了操场。慢慢地我们静止了,天地开始旋转。天空,大地,人们,呼啸而过,我们气喘吁吁。我看着他和她,看着他的不安,看着她的匆忙。看着他和她的以往。他们说着他们的故事,他们将背道而驰。
我和他们越来越远。###
紧绷的肌肉会触动敏感的神经。在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是大汗淋漓。四月湿润的空气,令人窒息。回忆就如生活,越陷越深,无法挣脱。深夜里悲伤将他击倒,他止不住地哭泣,疯狂。紧接着是歇斯底里地倾诉。操场里昏暗的灯光下藏着懦弱的人。两个影子,一同懊悔,一同不甘,一同疼痛,一同割弃。他说“算了吧”,他说“去她妈”。少年们前赴后继地哭泣,失败,伤害。为了美,为了爱,为了自己。谎言说多了就是真相,得不到的留恋就是拥有。没有交换就没有责任,没有生命就没有死亡。
我终将离开。###
再见是灰飞烟灭。他与女同学在门口道别,我的再见被人群吞没。回头,我终将离开。他并没有一丝悲伤。他买了草莓,对我讲起了他的故事。一股熟悉的委屈向我压过来,无法抵抗。我带上耳机,钻进汽车,紧闭双眼。
从没想过要伤害谁
对一切也都感到抱歉
可是我的自卑胜过了一切爱我的
于是我把爱人们都杀死了
可是妳的伤悲胜过了一切爱妳的
于是妳把我给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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