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今年《小说月报》八月号上,读到一部中篇小说,是杨映川写的《在桃源》。
刚读了几百个字,我已经大致知道男主角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专门挑不良妇女下手,而女主角,恰好符合男主角下手的条件:她是个婚托。
我马上就想,这样的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在文章中会有什么样的归宿呢?
如果简单的叙述男主角把女主角骗到僻静处下手杀掉,我想应该是很老套的一个故事,绝不可能得到在公开刊物上发表的机会,更不用说登上《小说月报》这样的精品选刊了。
已经背了多条人命在身的男主角屈禾青,不管他以后做什么,都不应该避开死亡的结局,我认为,这样的人如果在小说最后还活着,那么这部小说就不会受到编辑青睐。可是,如果简单写他暴露了,被抓住了,被枪毙了,文章也让读者没办法看下去。这时候,情节的独特性,就应该成为这部小说的重要看点。
女主角吴洁(真名熊细欢)是个大骗子,做过酒托,现在是婚托,也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角色——当然罪不至死,她的归宿,我也很感兴趣。如果简单的被杀了,没意思。被解救以后因诈骗罪去服刑,也没啥亮点。立功赎罪?稍好一点,可也有点俗,我想,既然被选在《小说月报》二次发表,那就不可能是我所能想到的结局。
两个人第一回合的交锋,以吴洁骗了屈禾青并顺利脱身结束。这已经有点在读者预料之外。然而在具体情节的描写中,却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完全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最终发现结局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似乎只有这个结局,才是最应该出现的。
在这个过程中穿插了两个人的“成长历史”,这不是闲笔,更不是为了增添篇幅,而是对推动情节发展、塑造人物性格不可或缺的重要补充。没有那样的童年、少年时光,就不可能出现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唯利是图的专业骗子。
两个人的第二回合,通过屈禾青的聪明才智与持之以恒的努力,他找到了吴洁。吴洁此时很被动,读者也都跟着悬起了心:是不是屈禾青马上就要动手杀了吴洁呢?
作者可没这么简单,他要继续给读者留下悬念。常规来说,吴洁被认出来,应该惊慌失措想方设法逃跑。然而没有,俩人居然聊的还挺投机,虽然吴洁是在寻找机会,但是她没有用我们能想到的办法撤退,反而跟着屈禾青回了家。要知道,那么多人都是在屈禾青家里被杀掉的。
吴洁对屈禾青家里各种花卉的由衷赞叹,让两个人都放松了警惕。屈禾青并不想马上动手,吴洁也像回了自己家一样自然、随便。她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一个邻家小妹的天然去雕饰,让屈禾青产生了爱恋的心态。
吴洁再一次安全撤离。她的“职业素养”让她马上安排退房换地方的事情,然而一件突发事件让她明白,平时表面上对她关爱有加的老板,对她只有利用,没有关心。当她遇到大麻烦时,对她撒手不管。她在最无助的时候,不得不寻求屈禾青的帮助。
彼此心灵的靠近,真的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当然,屈禾青是真心实意想让吴洁做老婆,而吴洁一定程度上,还没能彻底进入角色。
但是随着吴洁在屈禾青家里住下来,随着俩人发生了亲密关系,更进一步吴洁怀了孕,似乎整个故事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此时读者会想,难道两个人从此就像王子与公主那样快乐地生活在桃源仙境之中,他们曾经的罪恶,再也得不到清算了吗?!如果这样的结局出现,那么公平正义又去了哪里?
作者当然不能让读者失望。作者再次运起情节神功,给读者更多的惊奇,给读者一个交代,更要给社会一个回答。
吴洁终于发现了屈禾青是一个杀人恶魔的真相。她在外闯荡多年的经验起了作用,精心设计了一个脱身方案。这应该说是男女主角的第三次交锋。这次,依然是吴洁胜利,她终于逃了出去,并且用了一个最不容易让屈禾青发现真实原因的方式。
吴洁够狠,她匿名报了警。这样的做法,符合基本人性。一来吴洁毕竟仅仅是个骗子,对人命是尊重的,她发现了屈禾青的罪证,心底的良知起着作用。二来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不敢保证以后屈禾青再也找不到她,唯一的方法是让屈禾青彻底消失,那么报警就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屈禾青就是屈禾青,他通过蛛丝马迹,终于再次找到吴洁。这是两个人的第四次交锋,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吴洁就像第二次那样,仍然首先选择了顺从,而不是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屈禾青已经知道了自己被通缉,他只是想在临死前再见吴洁一面,同时也盼望吴洁能替他照顾他的老妈妈。
屈禾青非常冷静地交代完后事,让吴洁离开。吴洁连头都不敢回地跑掉了。
最终,屈禾青在被抓住前选择了跳崖自杀,而吴洁在度过一段恢复期后,终于听从了良心的安排,探望了一次自己的亲人,然后选择住到了屈禾青家里,代替屈禾青赡养老人,用行动完成了自我救赎。
我把这篇读后感的题目叫做归宿,至少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小说中人物的归宿,作者运用曲折却不失真实的情节设计,一步步推动故事发展,一环套一环,最终揭示出来最终结局,也就是人物的归宿。二层,是一部小说的合理归宿。什么叫合理归宿?这需要说一下个人看法。
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各种各样丑恶到极点的事,比如小说中的屈禾青,尽管少年时遭遇过社会不公,但这不能成为他报复社会不断杀人的理由与借口。不论什么时候,个人都不能用剥夺别人生命的方式来主持所谓的公平正义。所以说,小说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不能停留在简单记录生活的层面,大家都知道那句话: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是必须要高于生活。
这个高于生活,体现在艺术作品中,尤其是描述社会黑暗面的艺术作品中,如何讴歌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就显得尤为重要。我想,这部小说,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一个范例。
艺术作品的创作者,不能仅仅为了博取眼球,对假恶丑不加挞伐地进行简单记录,其实,如果那么做,也不可能真的博取到眼球。就算普通读者看不出来问题,专业编辑可不是吃闲饭的。
不是黑暗面不能描写,而是怎样描写,应该成为每一个艺术创作者下大力气的事情。所以说,对于自己创作的艺术品,应该给与一个什么样的合理归宿,我们必须提高认知。这不但是写作方法问题,更是涉及到人类社会走向的大问题,忽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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