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看《古文观止》,就拜读过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记得太史公用了很多的排比句、感叹句,读的时候就觉得这书信气势磅礴,情感真挚热烈。最难忘怀的就是那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更感叹太史公为了能够完成“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记》,虽万死而不辞的强烈使命感和忍辱含垢的品德。
今天,在纸质版《汉书》中又看到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感觉非常幸运。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意班固为司马迁所做的传记,前面抄写太史公自序,后面抄写报任安书是不是有偷懒的嫌疑。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着这洋洋洒洒的篇章,就觉得震撼,甚至可以想象司马迁提笔时的煎熬,人也仿佛穿越遥远的时空,去到西汉,看到深夜时分,司马迁孤灯长明,还在不眠不休奋笔疾书史记的情形。也仿佛看到司马迁白衣飘飘,仿佛屈原一般,在河畔,在山巅愤懑悲歌的样子。
要感谢班固的是,他在这篇传记里,在太史公自序和报任安书之间写了一段话,介绍了报任安书的写作背景。
班固说,“迁既被刑之后,为中书令,尊宠任职。故人益州刺史任安予迁书,责以古贤臣之义。迁报之曰。。。” 从这里可以看出,司马迁遭李陵之祸后接受宫刑,已经没有办法在外朝为官,才放弃了太史令一职,担任了中书令。
百度百科说,汉武帝以宦官主中书,称中书令。西汉年间的中书,归属内廷宦官机构,负责在皇帝书房整理宫内文库档案,与皇帝有频繁接触的机会,其主官称为中书令。司马迁中年以后,因学识过人,以太史公的身份担任中书令,朝位在丞相之上,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中书令。看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史记里太史公的称谓难道是从这里来的?不能再当太史令,但是写史记这件事不能停。当史记写到太史公曰这几个字的时候,也不知道司马迁的心是不是在滴血?
当然,在看中仕途的人眼里,中书令显然是近水楼台。如此位高权重,想必一定会有人想要让他借机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这位故人任安,或许也抱定了这样的心思,要让司马迁为他推贤进士?
我顺便也请度娘八卦了一下任安。谁知度娘耿直,上来就说,任安,字少卿,西汉荥阳人,历史上因与司马迁的互通信款而闻名。关于任安,竟然在《史记》的田叔列传里看到了大段的描述。太史公对于这位故人,还是客观公正地进行了记述,甚至还特别提到他很有气节。太史公说是任安本在卫青门下,后来卫青的势力渐渐被霍去病压到,好多人都转而投奔霍去病,到那边就得了官爵,可是只有任安不肯。
可能,正因为任安有此气节,司马迁才会有此报任安书吧。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任安最后竟然被汉武帝治罪处死了。
讲完任安,也就到了田叔列传的最后,太史公直接来了一段感言,甚至都没有冠以太史公曰。他说,“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这话怎么看都和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的几句相似,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太史公继续写到,“知进而不知退,久乘富贵,祸积为祟。所以,范蠡离开越国,推辞而不受官,名传后世,万岁不忘,岂可及哉!后进者慎戒之。”这恐怕也是他看惯了宦海沉浮,对后来者的谆谆告诫吧。
这一番话要是在报任安书里有讲,任安会不会看不进去,还会以为司马迁推诿?司马迁迟迟不予回信,抛开司马迁自身的原因,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人呐,总是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良言如良药,不入耳,难下咽呀。
当任安因事下狱的时候,司马迁不愿意让他怀着对自己的误解离世,这才给他写了这封信答复他,恐怕同病相怜之人才会有一点共鸣,任安这个时候也才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读一读这封故人的来信吧。
《古文观止》里的报任安书节选自百衲本汉书。在信的一开始,还有一句话,说是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说成白话就是太史公、供牛马走的司马迁再拜陈说。司马迁已经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自认为像仆役,这其中虽然有自谦的意思,但是谁又能说,这里面没有司马迁对自己忍辱含垢、苟延残喘的无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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