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色阴沉。轰隆隆的雷声如同滚动的地雷,在京城的上空席卷式地持续滚动。毫无疑问,有一场不小的雨要落下。这一天,沈先生不打算出门。事实上,这几天他都不打算出远门去。顶多在花园里散散步。
清晨在院子里采来的月季,被他安插在一只造型独特的大花瓶里。这花瓶是月季之父陈于化大师的作品。于化大师对他厚爱,当年与他初次见面便一见如故,之后就成了忘年交。送了他不少自己的作品。甚至曾言要将自己毕生的作品都交由他打理。但是沈先生婉拒了。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只是他有时对艺术的理解常常表现出惊人的天赋。让每一位艺术家都觉得自己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知音。常人读不懂的艺术作品,沈先生总是一眼就读懂了。并且出于对艺术家与艺术的尊重,他总是无条件地用自己的文字去呈现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的文字既不晦涩华丽,也不高深莫测,甚至每一个字看起来都很平凡,但是却能比艺术家本人更精准更深远地表达他们内心的状态以及他们作品的意图。
沈先生年岁不大,个子也不高。他绝不是少年老成的人。甚至表面看起来,他常常显得像个孩子。他很少有同龄的朋友。自从他四五岁起,他的朋友就是一群六七十岁的老人。如今三四十年过去,他转辗不少城市,但是无论到哪里,他的朋友总是一群六七十岁的人。仿佛不过了甲子,不到那个年岁,就做不了他的朋友。
在那些“老友”面前,他毫无疑问的就是“小友”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来到他面前的老友大多都是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但是对待这位小友,他们可都客客气气,恭敬有加。他们喜欢与这位小友交往,觉得这位小友思想超然心地纯净,做事利落又为人正直,有性格但顾全大局,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卑不亢。与他们这些老人家们聊天,也极有耐心。
说起来,沈先生的身边还真都是些大神级的人物,随便搬一个出来,都是某个领域内响当当的人物。之所以说是大神,而非大咖,是因为这些人物不仅成就非凡,境界更是高远。若是以人同时拥有兽性、魔性、人性、神性来论,那这些人物的身上神性居多。他们大多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近乎一生都在为国为民。
沈先生与他们交往,绝不是冲着他们的名头去的。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人物虽然声名显赫,但是他们从不在沈先生面前表露过一丝一毫的居功自傲,相反他们随和低调,彬彬有礼,有时甚至将沈先生看得比他们自己还更高。其实沈先生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青年。但是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沈先生却是后生可畏,仿佛沈先生才是他们心中的重要人物。也或者,这些人老成了精的老人家,透过常人看不见的天眼,已然从沈先生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天机。
沈先生却权当是这些老人家们对自己的鼓励。他觉得人来到这世上,并且人与人之间相遇,都不是平白无故的。一群人走到一起,也绝非只是为了说说笑笑,总是要一起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才不辜负这一世的遇见……
看到花瓶旁的那个雕塑,又不由想起十七年前的那次遇见。他第一次到位于使馆区的莱太花卉,驻足在一家做木雕的门店前,那里的雕塑标价低则几千,高则几十万。他很是喜欢其中一个雕塑,就问如何卖,结果店老板居然开口对他说:“你要,我就送给您。不要钱。”这令他很吃惊。他并不认识这位老板。可是老板却对他说:“我知道您是谁!”
他当然不好意思随便要人家的东西,但是由此俩人成为朋友。后来才得知老板是修行之人,甚至堪称是一位隐士高人,可以看到人的前生往事。后来这位老板关了店门,修道去了。期间,陆陆续续地送了沈先生不少雕塑。沈先生想要拒绝也不行。因为那隐士高人每次送他东西,总会有一个让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写到这里,沈先生又想起,有一位友人,也出家去了。那位友人,在出家前,也送了沈先生不少稀有的宝贝,且都是他亲手设计制作的。
哎,这样一个雨天,让人在住处竟然忍不住东想西想的,想到过往的很多事情来。好在到了傍晚,雨停了。这雨,来了,又走。如同生命中的那些友人。有谁,会长久地驻足呢?可是,离开就代表不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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