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10日 星期六 晴 18-24°
今天中秋节,万家团聚的日子,白天,我陪着父母在医院里度过,晚上回到家,一家人到饭店吃了团圆饭。
“还没输完呢?”病友输完液,跑到父亲这里,站在床边,粗喉咙大嗓门。
“没有,你输完了?”看到病友,父亲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坐起来,嗓门也很大。
“我今个儿就三瓶,早早就输完了!昨天多,昨天是十瓶!”病友说着,在我递过去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我今天和你一样,也是十瓶,我第一天,你这是第几天了?”父亲笑着和病友聊起来。
“我第二天。来了三天了,第一天没有输液,做CT复查了。”
“我也做了CT复查,看来,医院就是这套路。”
“谁知道!咱也不懂,医生说叫咋弄就咋弄。”病友说完翘起了二郎腿,上面的那条腿晃来晃去,他没穿袜子,脚上的凉鞋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
“你治疗几次了?”父亲问。
“这是第三回了。”
“那咱俩住一个屋的时候,你也是第一次?”
“就是,我比你早来两天。”
“对对对,你都出院两天了,我才出院,咳咳咳咳......”父亲突然咳嗽起来。
“你也咳嗽了!咱这种病就是这点毛病,咳嗽的不行。”
“咳咳咳咳......”父亲被水呛的一直咳。
“我发现,用了他的药后,不知道咋回事就会咳嗽。来之前我好好的,不咳嗽,昨天一输完液就开始咳,这药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
“咳咳咳咳......”
“我得病都是自己抽烟抽出来的。我年轻时候抽烟厉害,每天最少两包烟。”
“我戒烟都20年了,我抽的少。”父亲终于不咳了。
“我最多的时候,每天抽四包烟。工作辛苦,抽烟提提神,离不了,后来才戒了。”
“那你抽得多。我这都是二次手术了。”
“你这次哪儿做手术了?!不就还是20年前做过那一次!”母亲忍不住插话。
“这咋不是手术?”父亲其实想说的是第二次罹患癌症来化疗。“我第一次是20年前,食管癌,谁叫咱习惯不好呢!我就是喜欢吃烫的,饭舀到碗里就得吃,不烫吃着没意思。你中午咋吃饭?”
“我一会儿下楼吃。我没有陪护,就自己,随便吃点啥就中了。你咋吃?”
“我还不饿,一会儿闺女出去买。”
“你这好,闺女在身边,还有老婆一直跟着伺候,我老婆也有病,不能来。”
“她是啥病?”
“糖尿病!”
“糖尿病不打紧!现在这种病多,都是常见病了。”
“是不打紧,她出不来,还得给娃子带娃哩。我一个人在这儿,有事了就叫闺女来。”
“不管是谁,身边有人就行。”
“就是,闺女平时打工可忙,娃子也小,我不叫她来,一个人都行。我在这儿啥都可以,就是睡不好,一个屋里住的,都咳嗽,环境不好。”
“我还是每天回家住,一会儿输完液就回家了。”
“回家住好,回家能睡好。好了,不说了,我下楼吃饭了!”
“中,你快去吧!我也快输完了。”
病友是父亲转院后住一个病房的伙伴,今年60岁,肺癌,家在县里。他个子很高,腰杆很直,嗓门很大,脸堂很黑。有一个30多岁的姑娘住在市里,医生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会来医院一趟。
他这次看上去比前两次瘦了,还戴上了帽子,但精神依旧很好。
他是个躺不住的人,和父亲住一个病房时,每每输液,在床上躺一会儿,再到床头的凳子上坐一会儿,然后又回床上躺着,像有多动症似的。输完液后,他第一时间就是下楼上街转,转累了回来躺在床上刷视频,手机的声音放的很大,像小广播。刷着刷着他睡着了,留下手机在那里不眠不休的响着。
他不爱笑,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有时,家里人会视频呼叫他,他大声的和家人说话,表情依旧严肃。我一直以为他是普通病号,出院了,就不会再来了。
父亲第二次入院的时候,我去办手续,发现他女儿正在给他办入院手续,才明白他的病情。
第二次,他没和父亲住一个病房,也没见到父亲。
这次父亲入院,我和大夫沟通,让父亲住到电梯间去。适逢中秋佳节,医院的病人很少,电梯间宽敞,空气流通,虽然偶会有人经过,但不像在病房里,三个人一个小房间,一个人咳嗽,传染的所有人都憋的慌。
病友是和父亲同一天入院的,我在医生办公室见到了他和女儿,一起寒暄了一两句。我听到医生交代护士,把他安排在36床。他昨天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间看见了父亲,俩人打了个招呼。今天病友特地过来和父亲说话。
人真的是能相互影响的,父亲看这位病友总是大侠一般独来独往,啥事都没有。今天,他输液中间上卫生间时,坚决不让母亲陪着,一个人大步流星舍近求远去公共卫生间。然而回来的时候,输液器里半管子血,液体不下了,输液管里还有气泡,吓得我和母亲大惊失色。
血凝固了形成血栓怎么办,气泡进体内了怎么办?母亲不停的埋怨父亲卖能,非要自己去,庆幸着幸好没出事。
父亲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好像满不在乎。其实,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一直在打鼓,只是无法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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