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面比较悲惨。
在医院的一台电梯里,一个全身重度烧伤的病人躺在担架上,虽然盖着白色被单,但是他的脸露出一部分,他的手也腾在被子以外。
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部分皮肤,那是恐怖的被烧焦过后的颜色。第一眼看过去,会误以为那是一堆干尸,但“尸体”却是可以动的。他扭动着,那是疼痛带来的条件反射。
他的面目全非的脸上,两个眼珠还能转动,眼睛里正射出无助无奈的光芒。
他被人搁浅在电梯里。
一波人进来,看到这样一个被毁坏的活物躺在那里,惊厥不已,一阵唏嘘过后便是掉头走开。
换另外一波人进来,如出一辙,上演上一波人的相同的神色和动作。
那天,刚好樊登老师要去医院看望一位朋友,他碰巧进入这一台电梯,看到这个无辜的人躺在那里,他当然也非常吃惊,但他没有表现出过于的惊慌,而是镇定地环顾了四周,发现大家都不愿意进入这部电梯里面来,但他还是平静地站了进来。他同时也看清了这位病人的伤势。
他确实伤得非常严重,手脚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躺在担架床上痛苦地扭动。但他是清醒的,他的眼神告诉樊登,他需要帮助。
樊登老师看到这样的情景之后,从容走到他跟前,关切地问他为何一个人待在电梯里。伤者回答,是护士小姐推他进来的,护士刚把担架床推进来后,恰巧碰到同事,跟同事说了几句话,这时电梯门就关上了,他原先是要去十二楼的,这会儿电梯被夹在中间不上也不能下了。
樊登听到这里,即刻按亮了十二楼,他当时要去更高的楼层。
他一直站在伤者身边,等到电梯上到十二楼,开了门后,他小心翼翼将床推了出去,这时,将伤者推进电梯里的女护士正焦急地等在电梯门口。她当然对樊登老师感激不尽。
试想,如果当时在场的人,是我们自己呢?会不会像慷慨的樊登老师一样,向无辜的伤者伸出援助之手?
尽管伤者被烧伤得人鬼难辨,但能够在电梯里正常出入的,肯定都是活着的人,而且他还能动,这就没有畏惧可言,真正畏惧的,是被虚伪的清高束缚的渺小的道德而已。
我记得几年以前,家还住在江南的时候,那时候跟洪医生来往得更密切,因为隔他的诊所很近,无论是自己还是孩子,有一点点发烧感冒不舒服,就即刻往他的档口跑。
有一次,我又去他诊所抓药,还没走进去,就在路边看到一对年轻人,他们本是一说一笑并排走着的,突然,其中那个穿黑衣服的男孩没有任何征兆地往地上一栽,然后躺在地上,拼命地抽起筋来,就像触了高压电一样。而与他一起的那个男孩,就站在旁边,只知道着急地看着他,也没有扑下去扶他起来,也不见他打求助电话,他可能是吓傻了。
这一幕恰恰被我看到,我也吓到了。
我当时想到的是,洪医生可以救人。
我急急地冲向诊所里面,大声呼喊洪医生出来救人,我慌里慌张,声音急促:
“医生医生,外面有个人犯病了,在地上抽筋,你能不能去救他?”
但洪医生却非常镇静。
他说,这种人他救不了,得让他自己去大医院才行。因为他那毕竟是个小诊所,而他自己也只是个主任医师而已。
可能医生救死扶伤的里程中,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经见怪不怪麻木不仁。如果把病人撸回自己屋里,可是又没能抢救过来的话,又惹得自己一身麻烦。他不想惹这个麻烦,所以,他端坐在自己的会诊室里,异常的镇静,一动不动。
这下我也傻了,我完全没想到救死扶伤德高望重的医师先生,在听到有关于“即将死亡”的悲惨事件时,竟然能做到镇静得一动不动,这是什么逻辑?我完全想不通。但我,也拿不出任何行动,因为,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一个庸人。
庸人平庸,所以,只能干着急。
我知道我以乞求的目光去求他,肯定也没用,因为,这时的他正坐如洪钟,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又跑到门口,见那个可怜的男孩这会儿还抽搐得厉害,已经吐出了白沫,那真是濒临死亡线的恐怖场景,我感到我紧张得要从胸口跳出一个兔子来。所以,我又急急地跑到医生跟前,几乎带上了哭腔,我说,医生医生,他眼看快不行了,你就不能救救他吗?
他依然冷静地说,让他自己去解决。
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无非只是六神无主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一会儿跑到门口,看着伤者遍体鳞伤,我却只会冷漠地张望,一会儿又跑到医生跟前,提出一个可能被自己否决的主张,因为,对我而言,医生就是权威,他提出的不管不顾,也理应就是正确的主张。
我是感觉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了,灰溜溜站在他的门口,也忘了今天来找他,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毛病,但比起形势严峻的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的伤者,我那点毛病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我还是将关注点集中在那个可怜的男孩身上,我又咚咚咚跑到门口,担心那男孩最终会怎样。
但真是奇特,也许这就是吉人自有天象,那男孩鬼死神差倒在地上之后,折腾了那么几个回合,突然奇迹般地自己好了,待他不再抽搐以后,他的同伴将他扶了起来,理了理他的头发和衣服,挽起他的胳膊,又继续往前面走去。
我一阵叹息,紧张的心情马上舒展开来,病也不治即愈。
尽管我什么都没做,但我的良心是向善的,我相信和善的人,对他人有慷慨之心的,身心都是健康的,对世事没有悔意,少生遗憾。
如果在电梯里,碰到伤者的人是我,我也会像樊登老师一样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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