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岁的时候,家里买来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八十年代中期乡下没有设立幼儿园,小学之前孩子们都是和大人们在家里度过。记忆中,电视是我最好的学前教育。
那时电视栏目很少,记不清看过什么动画片,只是新闻联播结束后是我每天必定看的‘‘天气预报”,因为里面都是城市的名字.这样我天天跟着念,尽管一个字也不认识.时间长了,我也就能跟着背下来了.过年的时候,在北京工作的叔叔回来了.一天晚上我站在电视机前跟着背‘‘北京、上海、天津…乌鲁木齐、呼和浩特…”叔叔笑起来了,他笑我讲不清楚‘‘乌鲁木齐”,舌头一卷便糊弄过去了。叔叔夸我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
说起叔叔,他是恢复高考后七九级大学生。八三年分配去北京工作。记忆中叔叔给我买了一件漂亮的条绒上衣,橙黄色的,两个衣兜上写着“活泼”。还有一双红皮鞋,玲珑俊俏的。这两件装束让我在小伙伴们面前很是得意。
儿时的我很幸福。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孩子,长辈们都很疼爱我。爷爷去世后,奶奶独自一人生活。母亲生下了妹妹,父母决定让我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时起,奶奶成了我最亲近的人。每天早起我自己洗脸梳辫子,奶奶帮我把粉色的头花系在辫子上。吃了早饭我去上学,晚上回来奶奶尽量的为我添点好吃的,说起好吃的,只是奶奶茶饭上做的精细一点。比如粥里弄点调料,咸菜里滴点油。在那个年代,这已算是受到款待了。生活尽管简朴,但俩人相依为命,很是温暖。
奶奶很慈祥,性格温和,从来不发脾气。和她一起生活总感觉自由自在。奶奶很疼我,童年的记忆里她是最关心我的人。与奶奶一起度过的日子,总是最美好的记忆。我和奶奶总有说不完的话,别看我年纪小,思维不简单,问起奶奶没玩没了,问这问那,有时候奶奶回答不上来,她就劝我别操太多的心,可我总也由不得自己。
因为有了我这个“话匣子”,奶奶不觉得孤单了。所以奶奶不论去谁家总愿意带着我。姑姑家在城里住着。城里每年八月一日都要举行一次“物资交流大会”。会场上有商品、马戏、歌舞,还有戏剧演唱会。那年姑父找了一辆“一三零”来接奶奶去城里赶会。走时奶奶把我一起带上。交流会上人山人海很是热闹。我们俩人逛到一家服装摊上,看到一条红色的健美裤、那个年代很流行这种裤子,绑在腿上很紧稍有弹性,走起路来不怎么能迈开腿。以前我和奶奶说过想买一条和堂妹一样的红色健美裤。奶奶左挑右挑,终于有一条我能穿的,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它穿上去。我左瞅右瞅两条腿像两根竹竿。来回走却怎么也感觉不自在。直到上中学语文课上老师描述鲁迅先生笔下的“杨二嫂”—细脚伶仃、圆规似的两条腿。我不由得想起儿时那一幕,心里暗自发笑。我还跟奶奶说我想要。没想到奶奶同意给买,健美裤要5元钱,在八十年代5元钱是很值钱的。奶奶说中午姑姑给了她5元钱让她买一些需要的东西。这5元钱最终还是给我花了。我穿着健美裤高兴地跟着奶奶回姑姑家了。
没想到一场攻击战要发生。回到家里一家人看到我的新裤子,姑父、姑姑说正合适,可两位表哥不乐意了。他们认为自家钱是给姥姥的,姥姥怎么一分不剩的全给了孙女花了呢?这简直太偏心了,表哥还说以后再也不会给奶奶钱了。惩罚我晚上不许吃饭。我靠墙站着时不时地瞅着我的新裤子,不吃就不吃,反正奶奶是给我买了,你眼红也没用。
直到现在我想起来,原来我在奶奶心中的份量很沉很沉。奶奶即便很需用这5元钱,但她还是愿意满足我的愿望。儿时的第一份自信是她给我的。
我是注定和奶奶结缘的人。几天后,姑姑决定晚上带奶奶去看晋剧。剧场上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奶奶和姑姑认真地观看,我一会儿坐在凳子上,一会儿蹲在地上玩。趁她俩不注意我自己溜达出来,听奶奶讲姑姑发现我不见后着急忙慌跑出来找。我是出了戏园子大门不远处被姑姑拽住的。一场惊吓后,一家人说以后赶会绝不能再带我了。
我清楚的记得第二年夏天姑父是照旧接奶奶,姑父强调我不能去,奶奶想领,我更想跟。看着奶奶呵护的表情,最后姑父同意我一同去城里。没想到这一次我又差点丢了。知道现在说起来,八十高龄的奶奶还是一脸惊吓,她说要是搁在现在肯定找不到了,幸好那个年代社会还不混乱。
那天也是晚上,姑姑带着奶奶和我去看戏,这回姑姑和奶奶把我挤在中间,不让乱动,瞌睡了靠她们身上睡一会儿。深更半夜,我看着戏台上的各种扮相唱着一句也听不懂的戏词,抬头望望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闪闪烁烁的。心想这戏什么时候才能唱完,后悔没把自己留在家里,电视上的节目比这戏好看多了。突然间我和奶奶说想去小便,奶奶和姑姑吩咐说,小孩子在墙根下小便就行,赶紧回来不能乱跑。于是我站起身来走出去,没想到我一走出去戏突然宣布散了,顿时人群“哗”的一声站起来,人来人往没有了原来的样子。我慌了,这下可找不见奶奶和姑姑了。我哭着走出戏园大门随着人流朝北走去。当时奶奶和姑姑肯定也没想到戏突然会散场。她俩能急死,该到哪里去找我呢?
我足够走出几百米远,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当时有四、五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从我身后走来,发现我一个人哭着,她们赶紧牵住我的手,问我家里大人的名字。我当时告诉她们我是来姑姑家。姑姑叫什么、姑父叫什么我都知道。她们说带我去广播站广播一下,放心吧,一定帮我找见姑姑家。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到老奶奶的身上了。我是多么希望能尽快见到奶奶。
老奶奶们牵着我一直往前走,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我的小名,回头一看是姑姑,姑姑正骑着自行车朝我赶来。我发现了哭的更厉害。直到现在我都能感觉到当时的心情,悬到嗓子眼的心“噗通”落地了。谢过好心人之后,,我和姑姑回到家里,奶奶满脸挂着泪珠,看到奶奶满脸惊吓的样子,心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到姑姑家了。
我和奶奶就是如此有缘。我是注定要陪她走过余生的。小时候她给了我温暖,长大成人后即便我平平淡淡,我也要努力地去回报她,让她的晚年幸福、快乐。
儿时有一个和我形影不离的小伙伴。是父亲堂哥家的孩子。堂妹和我都是初六的生日,我比她大整整四个月。记忆中我是整天和她呆在一起。大爷和大妈都在学校里工作。他们很爱自己的一双儿女。大妈是老师,看似严厉,但对我很好,只要是放学,星期天我都愿意去她们家。大妈让我和妹妹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
堂妹打小就开朗、活泼、无忧无虑。我们一起跳皮筋、踢毽子、丢沙包。印象中最深的是堂妹教我打麻将牌。别看我俩只有九周岁大,上小学三年级。我们打牌两个人就够,面对面坐着,把麻将牌摆成长方形。我俩轮着抓头牌。堂妹还教我怎样才算“成胡”。牌局比较自由,能吃能碰,“七大对”也行。就是当时还没观察到大人们怎样玩“一条龙”。
有一段时间我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说起父亲家谱里说父亲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很小的时候有一点印象,我家买过一辆“三O”拖拉机。父亲是用来跑运输的,听奶奶说父亲靠辛苦挣了七、八百块钱。随后想由小变大,父亲和别人合伙贷款买了一辆大型拖拉机“505”。干什么都不会像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505”到最后全赔了。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称暴发户为“万元户”,可我家银行贷款将近“万元户”。之后父亲一直陷于低谷。我已经记事很清楚了,父亲今年干这,明年干那,到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父亲灰心丧气,母亲承受不了压力整天脾气暴躁。这一切都留在我的内心深处.
童年的我开朗、活泼;也许是我心眼不大,所以我总比堂妹思想复杂,看着堂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我或多或少总要想想新学期学费怎么交,本和铅笔怎么买。尽管父母最后都会满足我的。我那时有一种症状:夏天天热的时候,我的眼睛会频繁的眨。嗓子会发出“哼哼”的声音。幻想一些美好的东西。
我最突出的是学习方面。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学习很一般。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开窍了,数学成绩很好。四年级数学的一次测验,我得了一百分,回家后我把卷子贴在墙上,很是得意。五年级时有一个讲数学很好的老师。那时候数学有一种“分率”应用题。老师总是讲的有理有据,新颖有趣。他给我们收集了成百上千的题型。我那时是很偏科的,只有数学课认真听讲,。我很喜欢做“分率应用题”,越是难的,我会学着老师的思维千方百计的把它解开,老师常常夸我进步很大。就是这一年的努力学习,我参加了县里的初中招生考试,遗憾的是距录取分数线差了两分半,这“两分半”也让我的人生有了不同寻常的经历。
母亲生下了弟弟,全村人都传开了,我家终于有了男孩。父亲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随即我要到城里的小学上六年级。我们一家人都要搬到城里住。都说这好运是弟弟带来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