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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至柔,易碎,可能有伤疤,却至美,是心灵深处潜藏的珍宝,当有一天显现出来的时候,光芒照耀,无比柔软与祥和。
东野圭吾先生的作品里往往掺入了社会背景、人性、情感,像《信》里男主人公羞于承认自己的家人是罪犯,但最后被哥哥给被害人家属的书信打动,与哥哥一起“忏悔”。
曾经在朋友圈写下“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这样的话,有人质疑,说“那罪犯呢?”,我回复到“或许他们都有软肋”。后来想想,“好”与“坏”太主观,每个人的定义和标准都不同,只是在我看来,情感是每个人都有的,有情感,那么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坏,只不过做了错误的选择,导致了一些糟糕的结果。
是的,血肉之躯说明有生命,有呼吸,那么就会有情感,我无法说明为什么生为人就有情感,但是有情感,就有生命。最触动人心的,是情感,这是一种会让你产生极端,要么避而不谈,因为害怕;要么谈及深情,因为遗憾。
亲情,友情,爱情,对我来说,亲情至高无上,没有人可以这么包容我,这么爱我,所以我害怕,我害怕和他们告别。谈及生死别离,如果是我离开,我不知道我作何感想,因为我已然没有了思想;但如果是我的亲人,每每想到有一天会告别,就禁不住眼泪。
最为恐惧的,是有些死亡来得太早,在我年少不更事、不能明白死亡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发生。但是爷爷的去世却发生在这样的时候,那时候我读二年级,八岁。我是个健忘的人,美好的回忆我会忘记,悲伤的过往也会忘却,可是那年我做的事情,许多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的别离,可是,我却没有说声再见。
爷爷是个老干部,对于我父亲和姑姑们非常严厉,至今他们回想起来,仍是忌惮,可他对我,却无比宠溺。
我父亲是家里的长子,那个年代的人尽管天天看着村口墙上醒目的红漆字“只生一个好,生男生女都一样”,可是陈旧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面对我这个长孙女,奶奶的态度总是冷淡的,所以在我的回忆里,除了奶奶拿着竹扫把从屋前到屋后,追着我的记忆,再没有其他。奶奶要教训我的时候,只要爷爷还在家里,就总是呵斥奶奶粗鲁,我会躲在爷爷身后偷笑。
爷爷身体一直不好,可能是在岗时经常上山下乡,身体上积累下的毛病一直没有根除。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爷爷就开始四处寻医问药了。奶奶家是医学世家,姨婆建议爷爷忌口盐忌腥,那些年爷爷的饭菜都是奶奶单独煮的,食之无味。
周末,爷爷会来城里的医院做检查,我们住在之前爷爷单位的宿舍里,到宿舍有一个很长的、45度角的斜坡。每周六的早上十点左右,爷爷都会带着一大袋零食,尤其是乳饮料和沙琪玛,出现在坡下的石头栏杆边,等着我从坡上一路向他狂奔。说实话,如今我不爱吃沙琪玛,多半是因为那会儿吃到腻。
后来爷爷病重了,在县医院住院,妈妈每时每刻都在照顾爷爷,而我自顾自地上下学,丝毫不能理解什么是住院,什么是疾病。印象中,我只去医院探望过一次,妈妈和奶奶就不再让我去了,她们没有时间再来照顾我。
二年级的时候,我们搬家了,爷爷来过新家,似乎只有一两次,其余时间都在医院。有一天深夜,妈妈突然叫醒我,说她和爸爸要去医院,爷爷病得很厉害,让我不要害怕,外婆会陪着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正常去上学了。下午放学,阿姨直接把我送到老家,路上阿姨跟我说,我爷爷出院了,病得太厉害,可能快不行了,让我回去跟他说说话。我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到老家以后,家里来了好多人,隐约听到爸妈在说不要让我爷爷的同事过来了。我走进爷爷的卧室,有医生,有一袋蓝色的氧气袋,爷爷的鼻孔里插着管子,打着吊瓶。妈妈泣不成声,在爷爷耳边说,您睁眼看看您的孙女儿吧。爷爷微微睁开了眼睛,我下意识的去握了握爷爷的手,冰凉,看着爷爷流鼻血,本就苍白的脸,血好像更红了,我连忙拿纸要去擦,正赶过来的奶奶呵住我说不能用纸张擦,都是细菌。我很害怕,是因为奶奶很生气。
当晚爷爷过世。天不亮,我就被叫醒,看到爷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姑奶奶擦着爷爷的手,奶奶要帮爷爷换衣服,家里哭声一片,我没有眼泪,我什么都不知道。火葬场,爷爷的黑色棺木缓缓推进去的时候,我才哭得撕心裂肺,因为我好像意识到我再也看不到爷爷了,那个只对我宠溺的爷爷,那个会买着零食在坡下等我的爷爷,那个尽管病得很重却每周带我逛街的爷爷,再也不会有了。我说了再见,却并不像告别。
爷爷去世十几年了,因为宗教信仰,我们家没有祭拜一说,只是去爷爷的墓前扫扫,拔拔杂草。第一次去,是与父母还有奶奶一起去,我们围在爷爷的墓前祷告,奶奶哽咽,妈妈流泪,爸爸盈眶,我强忍着泪水,心里默默地对爷爷说了些话。妈妈问我怎么没有祷告出声,我说,在心里。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我知道了遗憾,知道了死亡,知道了过去种种。
毕业后的这两年,我过得很狼狈,面对选择,我总要写些日记,日记里问爷爷,“如果看到现在的我,您会不会很失望?我应该怎么做?”。爷爷不会给我回答,我看着天空,眼泪流到耳朵里,很痒,是爷爷和我的悄悄话吗?
我不愿触碰与亲人的生死别离,现在回忆的,是我最不愿回想,每每都不能控制住眼泪。这个世界上,都说作为一个人来到这里,要历经七情六欲,才不枉此糟,可是,没有亲人,没有亲情,我宁愿不曾来过,甚至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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