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一张量身打造的凉床,用现在时兴的话说,就是私人定制。一米二长,我整个童年的专榻。那是二舅给我做的,我有七个舅舅,各有所长,但好像只有二舅会打凉床。有年二舅就那么从山里扛来一张小凉床,说给我的。从山上选直苗的毛竹,现砍伐的竹子剖成篾,新篾青莹莹的,煞是好看。伴我十几年,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天。
那时家里有两张凉床,一张大的,因使用多年,全身红通通的,很实用。夏天的清晨,大人们从田地里干完农活回来吃早饭,便把大凉床抬到门口场基上,端上一锅稀饭、摆上碗筷,大凉床就成了饭桌,一家人围坐在四周。
午后屋里闷热,想睡午觉,又抬着它到门口的竹林。多数时候,父亲在竹林里寻个阴凉穿风处,凉床架在林子里睡一觉,时常看到父亲睡起来背后一条条竹印子。有时,我也搬去小凉床到竹林,躺在那,听着知了也热得心慌地叫一会停一会,头顶麻雀在叽喳。不远处是结满桃子的果树,还有菜园里的香瓜、菜瓜,一阵风吹来,惬意又悠长。
竹叶随风摇摆,便有阳光漏了下来,照在脸上晃眼,只得拿个芭蕉扇子,或者扯片大梧桐叶往脸上一蒙。眯瞪中见竹影婆娑,漏下的阳光黄黄的,一抬手,阳光从指缝中穿过,幼小的心有点发紧。后来读书学会描述,才知道那就是光阴抓不住、稍纵即逝最初的模样。
夜晚,凉风习习,那时满天繁星。躺在小凉床上在院子里纳凉,清凉凉的。姐姐指着天上圆得不像样的月亮,讲嫦娥奔月,牛郎织女过星河还有吴刚砍桂花树的故事,内心是触动而恭敬的,似乎天上真的有神仙,能看到凡间的我们。看着天空,那么遥远,四周像大海般深沉的蓝,月亮静静地悬在那。仔细看,上面还有纹路,姐姐说那是桂花树,小时候信以为真,常凝望着月亮。如今想看那么大那么圆的月亮,还有清晰可见的纹路,是再也寻不见了。
在静谧的夜晚里,有萤火虫在扑散,青蛙呱呱作响,亲人在身旁摇着蒲扇,低低地讲着入睡的故事,心灵顿时安宁,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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