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地出溜

看到一个北京方言叫“地出溜”，说是形容人矮。刘心武《钟鼓楼》中就是如此用。在高艾军、傅民的《北京话词典》中如此解释：

【地出溜儿】戏言身量较矮的人。[例]别看庆娘个儿不高，可走起路来风快，有时我都跟不上，怪不得人背后管她叫“地出溜”。

说“地出溜”形容人矮小，这个说法其实是有转折的。拿《北京话词典》中的例子来说，这里不但和个子矮有关系，还和“她”走地快有关系。“地出溜”是形容又快又矮的。但词典的解释中，没有指出这点来。刘心武《钟鼓楼》中，直接把“地出溜”与“三寸丁”类同，用来形容人的矮，用的有点“硬”了些。

河南的方言中也有“出溜”类似的方言叫“出律”。我怀疑，“出律”和“出溜”是同一个词。河南方言中，“出律”形容滑，见《滑出律》。河南方言中说滑，也用“溜”，比如车辆空挡滑行，叫“溜”。车辆上坡时，不受控制自动下滑，叫“溜车了”。河南方言中，“出律”还是“出溜”，这是写定的问题，实际上应该就是同一个词。

北京话中“出溜”有滑的意思吗？有的。而且“出溜”还可能是拟声词。表示迅速的拟声词，河南方言中也说，但说的是“刺溜”。吸鼻涕，叫“吸溜”。这些共同的特征是时间短，快速完成。这和“滑”表示移动地“快速”有相通处。

表示快速，滑动等等意思的“出溜”，怎么和矮发生联系的？

查询“地出溜”，找到得第一个解释，是一种地方戏。我找不到具体的材料，也许这种戏要贴着地面表演？

现成的解释是，有一种烟花，现在叫做地老鼠，点燃后在地上快速旋转。这种烟花不少地方也叫“地出溜”，至少河南有这种叫法。“地出溜”这种烟花，不但旋转迅速，而且难以预料的走向，所以也有人用它形容快速逃避，大概是取其“溜”意吧。当然多是用作贬义。

“地出溜”贴地旋转，又很快。所以词典中，才会用来作为个子矮走路快的外号。单取其贴地，用来形容矮，但这是转折后的意义。如果不知道“地出溜”本身是什么，那就难以理解，何以能形容矮。

北京话、东北话，可能的确有用“地出溜”形容人矮的用法，但他们言语的对象是见过“地出溜”的人，所以他们的言语能得其神妙。也许很多年前，大家还都知道，也还都这样叫“地出溜”这种的烟花。但是现在情况正在发生变化。

一个产品有种类名，也有商标名。产品包装上写的多是商标名。这是知识产权兴起的表现。为了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地出溜”“起火”就变成了“地老鼠”“窜天猴”。

普通消费者，轻易就改变了沿用百十年的说法。（想的这些，还是让我挺惊讶的。）这样原来人人清楚的词汇，留在文本中，现在正在慢慢变的“神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