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常有一种蜘蛛,腿长,常附于墙壁上,爬得快,长相凶猛。我对这种生物极为恐惧,甚至恨之入骨。
我家墙高。小时候,常常一抬头,一块抹黑的,便是它。楼梯间,总是把我吓得不敢再上去,才走到一半又急匆匆地下楼跑到奶奶身边,蜷在她的怀里,一动不敢动。奶奶抱着我,拎起一只黯淡的旧拖鞋。“啪!”蜘蛛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是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想到要依靠奶奶。
仿佛,不喜欢是与生俱来的。总是羡慕幼儿园的同学们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奶奶。他们的奶奶太温柔,正是我心所向。一口一个“宝贝儿”,对于我来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吃饭!”“洗澡!”“睡觉!”这是我的奶奶,亲奶奶。
上幼儿园的那段日子,同学们的爷爷奶奶常来园里探望孙子孙女。有时正巧赶上中饭,也免不了爷爷奶奶亲手喂给他们吃。而我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其中。我没有撒娇的权利,有的只有眼前的饭。这便是我的童年,吃饭没有喂,洗澡没有小鸭子,睡觉没有摇篮曲。
那个冬天没有给我惊喜。是一个蹒跚的背影。当时正在上课,窗外有个身着黑色上衣的影子在一探一探着脑袋,我被叫出教室外。她递来一本小本子,我说“你快走吧!我上课了。”她没有开口,我很迅速地转身回了教室。透明的玻璃窗外,是奶奶摇摇摆摆的身影,向走廊尽头而去。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她拥挤了一个多小时的人群,只为来给我送一本我落在家里的练习册子。
前不久在家中又遇不明品种的蜘蛛,还是小时候的那种。十来年了,我对它的恐惧丝毫不减,依旧是大声地喧嚷“奶奶!奶奶!”只不过这次我已缩不进奶奶的怀里。她缓缓地蹲下身去,捡起一只已然毫无光泽的塑料拖鞋,弱弱地问我在哪里啊。我当然跑得快,先于她之前又找到了那只蜘蛛,它还在原位几乎没动,奶奶在后面一步一步地托着她那双不便的腿,屡步蹒跚。蜘蛛逃不动了,奶奶也追不动了。“啪。”这一声打得很重,却又无力。正如我相信奶奶爱我那样,爱到无力。
那种蜘蛛叫白额高脚蛛,是家居蟑螂的天敌。是我忘了,这么多年,家里有蜘蛛,却不曾出过蟑螂。是谁,偷走了她的光阴,凝结成一份沉甸甸的爱,就湮没于那些看似黑暗如綢的过去。
是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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