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遇到两件事,颇为感慨。
甲是妻子的远房亲戚,三十岁左右,中专毕业后在塔什店轮胎厂当工人。年前,甲在车间操作时发生事故,左上肢骨折。春节他和妻子一同来拜年,交谈中得知他已在家休息半年,左上肢至今不能提重物,而且还没拿上工伤补偿。妻子也在同一工厂做工,目前已怀孕六个月。问甲有何打算,答曰年后回厂让安排一个轻闲的岗位,目前厂里效益本来就不好,岗位调整后工资肯定后大受影响。但如果不回厂,工伤后重活干不了,中专学历,又有什么好去处?想到他马上当爸爸,小两口都在同一工厂,又面临目前的经济形势,心中暗暗为他们担忧。
还有更不好的消息。大年三十那天,和在老家的父亲打电话,“你梅灵姑的丈夫年前去世了,肝癌,不到四十岁,唉,抛下了两个孩子。”父亲的话让我心里一沉:可以想到,家中如此变故,一个农村妇女的后半生将会多么艰难和沉重。
说起来,我和梅灵姑已有二十多年没见了,留存记忆中的还是她儿时的样子:皮肤白晳、大眼睛、圆脸庞、齐耳短发。她好象比我大一岁,和我家只隔了一户人家。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踢毽子,丢沙包,我们在农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家里条件一直不好,印象中是我们周边家里最后用上电的人家________那时候用煤油比电灯便宜。她成绩不太好,我上初中后她就辍学了,后来我到县城上高中,再无联系,只是听说她和两个姐姐一样早早嫁了人。在那时的河南农村,能上初中的女孩已属少数,如果不上学,最好的出路就是打上几年工,二十岁之前不嫁人,父母都会发愁。再后来,我每次回老家,都会看下她的父母。她母亲得病瘫痪在床无钱可医,每次见我都说“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她父亲已七十有余,好像每月只有几十元养老金,老人常年抽便宜烟,本来就瘦小的身子干枯得宛如一截木头。这些年,老人只有种几亩地,家里只是能吃饱肚子,经济上无改观。这次,梅灵姑遇此变故,家中二老养老问题尚未解决,谁又能帮她一把?
以上是春节身边人的故事二则,他们何尝不是巨变中的中国一个普通家庭的缩影?只要受一次伤,生一场病,刚过温饱线的生活也难以维系,欲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得。想到自已,当初挤过千军万马过高考独木桥,在他乡成家生子,至今不过工薪而己。这些年来,父亲缴社保、弟弟上学、亲戚借钱,已尽所能支援。听闻老家的一些事,想再出把力,已有心无力。年岁渐长,岁月洗砺,才发现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终究把理想中的千军万马、胸中的雄心万丈过成了平淡的日子,原来,所有的努力只不过成为一个普通人。对此我们不必丧气,对比很多不如意者,过上普通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想想今后,我们更不能有一丝懈怠,能维持目前的普通生活,谁又敢不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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