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唐古拉山脉(2014.07.06-07)
2014年7月6日清晨6:30,雁石坪镇的重庆饭店内,鸡蛋、馒头和稀饭,登山队全员24人用着早餐,这是队员、教练和司机师傅在一起的第一顿“团圆饭”,也是进山前最后一顿的“人间”食物,然而大家却无暇受用这团聚的气氛。快速而简洁地干掉早饭,还有遥远而充满未知的路途在不远处等着我们,这将是登山队行程中“生死攸关”的一天。
从以前的资料来看,攀登各拉丹冬的最大难点在于进山,离开109国道后近100公里的穿行于长江源头漫流区的土路,甚至没有路,时刻可能陷车的泥泞沼泽,还有尕尔曲和尕日曲两条大河拦路。进山的困难是临时换山时理事会最大的疑虑,“能否顺利进山抵达本营决定了本次攀登的成败”——登山答辩会攀登计划中的论述更是将此视为重中之重。
所以我们有备而来,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两辆军队退役的六轮驱动牵引车上,国道上着实添了不少的麻烦,最终却并未辜负我们的期望,荒野中完全是它们的天下。
109国道进山处94年、06年和10年,北大、人大和清华报告书中均有所提及的白塔,找到此标识物便叩响了各拉丹冬之门。鱼鳞状的积云下,白塔不再如20年前一般寂寞,平添了一条高原天路与之相伴,掠过的鹰展着新生的翅羽,却仍淌着20年前一般的热血。
铁路桥下的进山卡子过铁路的桥下果然有个卡子,拿出签字画押的责任书与身份证登记后顺利放行,告别青藏线,向唐古拉深处进发。
“乡”间小路令我们意外的情况是,离开109国道后的土路并不十分难走,后来甚至几次遇到了驾驶着挖掘机作业的筑路队,在安多县奔走时便曾听闻各拉丹冬地区在筹备进行开发,却不曾想挖掘机都已开了进来,心里蒙上了一层担忧,这个后话再续。各拉丹冬所在地并非无人区,而是分散着牧户的牧区,现在行政管理上归属安多县下辖某乡,有几个行政村,这里的村不同于农区,并不存在实体聚落,实际上构成村的是逐水草而居的牧户,从进山处至各拉丹冬脚下100公里范围内均有“二村”的牧民,谁也说不清这个“二村”究竟有多大,无怪乎“格尔木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呢。
车行1小时有余,抵达一垭口处,其时大雾弥漫,教练说晴时此地可见各拉丹冬。藏族教练龙舟下车后绕着隆达与玛尼堆抛撒起纸印风马片,嘴中念念有词,仪式后将玛尼堆上的羊头骨摆正跪地叩拜,我知道这是藏区的风俗,祈盼山神保佑,应当是苯教自然崇拜的遗存之风,实实在在的经历却是首次,之前在新疆与四川登山都没有遇到,很有一番隐秘而震撼之感,心头痒痒的感觉。龙舟拜后我谨慎地询问我们是否也可以拜,他说“真正喜欢山的人嘛,就可以拜一拜”,于是我与攀登队长二黑当即跪地叩首三拜,我拜的很慢很虔诚,那种大雾之中的广阔寂寥弥散着自然的神圣,心里只想着,全队平安。
映衬在雾虹下的隆达和玛尼堆刚刚拜完回到车上,外面便惊呼起来,“彩虹!彩虹!”,本能地抓起相机跳下车,我靠,惊尿了,竟然有白色的彩虹!远处的小小冲和夏凡不明就里的回头张望,“在哪?”,还未进山,便已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回来后上网查证,原来白色的彩虹叫做雾虹,形成机制与彩虹相同,只是雾气中水滴较小(小于0.05mm)而导致光的折射无法形成色散,因而成白色。比较有意思的是这种现象直到2011年才进入公众视野,在北极被抓拍到,称为天际奇观。看来我们还真是幸运啊。
垭口处兴奋的队员们山神拜了,奇观也看了,前路漫漫,继续出发。队员们欢脱地上车后开着玩笑说,两位队长一拜彩虹就出现了,是山神显灵,在欢迎我们。
我是从心底敬畏并崇拜自然的,但难免大抵还算是无神论者,所以山神显灵只能当玩笑罢了,不过当牵引车刚开动不久,绕下垭口的一个拐弯,山真的在欢迎我们了。
雾中仙灵欢迎我们的不是山神,而是山中的精灵,幽幽地、若有所思地在雾中注视着我们。我想应当是一头藏羚羊吧,但当时坐在摇成狗的大篷车内我们众人都以为看到了仙鹿,一晃而别。
各拉丹冬初现再行没多久,车又停了。原来是雾已散去,教练特地叫大家下车看各拉丹冬。地平线上起伏着的洁白是唐古拉山脉,而矗立在群峰之间的那高高尖尖的山便是各拉丹冬了。
“各拉丹冬,海拔6621米,藏语意为‘高高尖尖的山峰’。”——攀登计划开篇的介绍每名队员都已烂熟于胸,当此时此地,云开雾散,初见各拉丹冬真容,众人皆感叹,果然是高高尖尖的山啊!从这里可以看到各拉丹冬东侧几条大的山谷和冰川,据我们推测,最左侧被山坡挡住的应当是著名的岗加曲巴冰川,而传统攀登路线所在冰川被隐藏在中间的山谷之后。
各拉丹冬,我们来啦!一睹各拉丹冬尊容后队员们表示要激奋之情需要释放,咔嚓一下,继续上路。
独狼捕猎中午12:00时分,对讲机中传来驾驶舱中二黑的呼喊,叫我们往左侧远处的山脚下看,教练说有狼正在捕猎,霸占卡车斗后排的众摄影师仔细寻找一番方才发现几个黑点,于是我一把掏出装着70-300镜头的D200对着远端的快速移动的黑点一顿猛拍。颠簸成狗的大篷车内拍照实在颠覆以往的拍摄技巧与经验,尤其推到300端的长焦后,取景器内的世界是如此癫狂,对焦手动无穷远,屏住呼吸,每按下快门都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决定性瞬间。
本营附近有狼是我们预期内的,人多和冰镐倒也不足为惧,此时教练却说山上有的不止是狼,还有熊呢,熊!当时就后悔没把专门“屠熊”的女博士婷婷逼来,真的碰到熊不是只有GG的份儿了嘛。
路旁的雪山风景下午13:00左右,车已行至唐古山脚,沿线雪山风光无数。时隔一年,再次回到雪山下,感慨不已。其实1月份有去四川双桥沟爬一座小山,但似乎在我的潜意识中并不把双桥沟那边的山当作“雪山”。自我剖析,大概缘由有二,一是邛崃山脉并非如唐古拉山、昆仑山这般的名山大川,更不能和名山大川的主峰相提并论;二是双桥沟中的冰川多为现代冰川,而非第四纪冰川,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味道的感觉。说到底,是由于我根本不算一个登山者,登山者如赞赞、兰姐和孙斌大哥这些前辈,大概是为了攀登而进行登山的,考虑更多的是攀登本身,技术、线路、方法与策略等等攀登中的细节问题;而大学生登山,大部分类同我者,不过为的是一种情怀,于天地间求知探索、朝碧海暮苍梧的情怀,而名山大川可以更好的满足这种情怀,名山大川的主峰则是最完美的选择。从这个角度来看,珠穆朗玛太贵,公格尔和托木尔太难,冈仁波齐不可以爬,各拉丹冬真的是一座绝佳的山峰,但以今年的情况来看,作为大学生队伍今后攀登的难度和阻力可能会有所增加,这个问题留作后话。如今大学生登山受商业登山影响愈发甚重,我坚持认为二者间有本质不同,学生不应当是为了登山而登山的,如今大部分高校却受限于诸多掣肘,陷入玉珠、雀儿与启孜等几座成熟商业山峰的轮转模式,长此以往,学生登山队将丧失原始活力,众社团大概是走不出台湾高校的惨淡结局的。山鹰社应当在此方面努力突破,协同共进,以求不负社团之精神,北大之精神。
陷车一路高歌猛进,尕尔曲和尕日曲没过轮胎的河水阻挡不了我们,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陷车的劫数,14:15,距离预计本营位置三公里处,两辆车无一幸免,所幸时间充裕,还可自我安慰——不陷车是各拉丹冬的体验不完整。
打桩陷车后的处理方法是打桩拖拽,即挖一个大坑,把备用轮胎埋进去,用车头部的牵引绳钩住轮胎把自身拖出。队员们轮流上阵,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备胎放下埋好,人全部压上,汽车发动,噗,人仰马翻,轮胎被拉了出来,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教练和司机师傅终于嫌弃我们了,亲自上阵,把巨大的坑扩大成更巨大的坑,埋得更深,填更多的土,瞬间就成功了。不得不感慨,纸上得来终觉浅,姜还是老的辣,小伙伴们继续卖力地生长吧。
陷车难关历经一个多小时的折腾有惊无险渡过,16:00左右,牵引车抵达海拔5200米大本营处,选好营址,安营扎寨。本营的第一顿晚饭与去年一样,是高压锅压得稀烂的南瓜粥,易消化,防止加重高原反应。教练对晚餐的艰苦有些意见,这似乎也是每年登山队都会遇到的问题,还记得去年老邓教练一直在喊“你们后勤太差了,人家清华怎么怎么样,本营随便吃还有女生专职做饭”。教练都是性情中人,嘴上说说,几天后便与我们混成一片,同甘共苦。幽默风趣的龙舟教练,假装害羞的斌斌教练,登山的过程中教导我们许多,不只是登山,还有生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