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战,这是我们这边的说法,有的地方叫做“斗鸡”或是叫“撞拐”。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只脚蜷起,用手握紧脚踝,单脚或站或跳或冲锋,把对方撞倒或是让对方双脚着地就算赢。
男生们一下课就野疯了,个都趁此10分钟把沉淀了40分钟的热血挥霍殆尽。铺天盖地的男孩子冲到操场上,或是抓对战起来,或是三三两两自由组队,两军对垒。发起冲锋的呼啸声、呐喊助威的鼓劲声、赢得胜利的欢呼声、人仰马翻的惨叫声,间或功败垂成的欷歔声,响成一片。上课铃一响,又呼啦啦地往教室跑,有未尽兴的、不服气的,相约下课再战。
还有的现学现用,把老师教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挂在嘴上,一下课就抓紧时间在教室里开干,往往把课桌椅撞得横七竖八。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上课铃响了,两同学斗得性起,收刹不住,把讲台给干翻了,粉笔撒了一地,两人还来不及检,就被老师撞上了。老师非常生气,不仅把始作俑者的两位同学,还把所有玩过脚战的同学都叫出来,在教室后面齐刷刷站成一排,都排到教室外的走廊去了。
老师抽出一根扫帚,木棍柄的那种,问谁谁谁主动交待是哪只脚在战的,就打哪只脚。一人一下,不偏不倚。
“哪只脚?”
“这只。”
“啪”
轮到一同学了,他说我两只脚都会,有时候这只、有时候那只。憨厚老实中又不乏沾沾自喜。
“啪”“啪”
每只脚各挨了一下。全班哄堂大笑。
那个时候不仅在学校斗,放学回家,我们也斗。不过人不多,场面不够壮阔,且也没有学校那一大片草地,摔倒了没那么疼。所以一般都是练习、切磋、交流为主。
我从小胆子就小,跟别人斗的时候不敢用力,怕万一收不住力把别人撞疼了,或是不小心把自己的裤腿扯破,回家挨骂,所以战起来也是不愠不火。再加上先天不足,个子小、身板瘦,膝盖抱起来往往都在别人下面,撞又撞不到,除非跳起来,但跳起来重心不稳,往往别人稍微撞一下我就倒了。为了提高脚战水平人前显摆我也是拼了。为了盘稳,总是随时随地单脚站立练习,有一次端着饭碗单脚站着吃,不想一个趔趄,把饭碗给摔了,免不了遭来一顿骂。邻居菜头比我大两届,在西埔小学上学,每天回来就传授我他们学校的新玩法、新战技。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还是“挑”“撞”“压”等三字诀的衍生,以及综合利用速度、力量、耐力、地形等因素。现在想来那时已经不自觉地用了“迂回战”“持久战”“瞒天过海”“示敌以弱”“一鼓作气”等几种战略战术了。一个好为人师,教起来津津有味,一个虚心好学,学起来有模有样。
脚战出类拔萃的总被伙伴们众口相传,于是在传说中就有了脚战王,每个王都有封号。有以个人实力赢得尊重的,如战神、悟空、圣斗士星矢、大将军等,有以团队响彻学校的,如四大天王、八大金刚、葫芦兄弟等。各个王之间互不服气,都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且大家学识有限,叫得响亮、拉风的封号就那么几个,你用了让我用哪一个,于是就脚下见真章吧,输的主动把封号让出来。有一个叫“大将军”的,可能封号太惹眼了,往往走到哪里就被挑战到哪里,更有甚者,直接到他家门口叫嚣约战,每每他都放下碗筷,嗖的一声,带着风冲出来应战。“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无外如是。人前的风光让人们刻意遗忘了背后的付出。我就有一次看到他在自家后院,把一棵木麻黄树当成假想敌,自个儿一波一波地冲锋,我看起来都疼,更何况是硬撞。后来在电影《叶问》中,看到甄子丹对着木人桩练习咏春拳时,我总是不经意想起这个画面。
我总是对这些封王的将领们羡慕得很,一直希望自己也有一个,虽然经过刻苦锻炼,弥补了先天不足,但瘦小的我还是迟迟未能进入别人的视线。周末时,菜头一般都带着我玩,他在圈子里比较有威望,所以硬是给我争取了个封号,相对于其他的神话系统、英雄人物系列,不是很好听,叫做“疯狗”,就是说速度比较快,噌的一下冲上去咬住不放,直到对方倒下或是我倒下,有点“拼命三郎”的味道。这是属于次一级的封号了,且得不到广大战友的认可,有点因人成事的成分在里头,再加上听起来也不风光,所以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提。所幸还有比“疯狗”更难听的,叫做“死猪母”,是个胖墩儿,一个人“金猪独立”,不动如山,你奈我何。
封王战虽然过瘾,不过比较有看点的还是团体战。组团的方式很多,或是班级团、或是邻居团、或是亲友团,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村里分为顶头、下头、赤涂、西埕、下林五个小区域,我们就经常以区划分,这样场面就够大、热血沸腾的。每个战队还有各自的“将领”,每个队员还有任务安排,或是冲锋陷阵,或是伺机敲闷棍,或是迂回助攻,煞有介事。每每战前安排得井井有条,战起来就乱成一锅粥,抓对就战,哪还记得谁是谁。直至有家人扯着嗓子喊吃饭了,于是鸣金息鼓,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各回各家。
全民抗“疫”期间,宅在家里,跟老婆为两个娃示范,玩起了脚战。儿时的回忆一下子就决堤了。写这篇时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居然还有老师建议把脚战列入小学课间项目之一,并且罗列了脚战活动的很多优点,如锻炼身体、培养协作精神等等。真心为这位老师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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