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知道了,菲菲死掉了。死在了她15岁还未到的这个冬天。
其实在考试的前两天的晚上和妈妈通话的时候,外婆就隐隐约约的提到了,“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这句话其实也已经说了好些年了,故而每每到了寒冷的冬天,我都要扒一遍手指头,算一算,菲菲已经在我家多少年了,数一数,大约她今年多大了。每安稳的过完一个冬天,菲菲还能留在我身边,我都格外的开心。我总是乞求上天再让我留她一段日子,我也特别期望,菲菲可以是个妖精,那么她就可以长生不老啦!每次回到外公外婆家,我都要抱着她,即便她越发的老了,越发的走不动了,我还是那么喜欢她,一如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
菲菲是在我们家上一条狗狗小黑去世之后来的我们家。家里人其实不大愿意养狗了,毕竟朝夕相处,一夕之间突然没了,心理着实是很难受。菲菲,是外公看到被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欺负的小狗,才将将出生也没有人要,被小孩子们用小石子砸。外公就赶走了小孩子然后一手托着把她带回来了。回来后的菲菲,胆子也很小,给她洗澡的时候也是畏畏缩缩的,小腿都在打抖。
我对菲菲的第一映像是来源于外婆,那时候的我最大也就3年级吧,还在弹琴。还记得外婆和我说,这个小狗很好玩,我弹一个音她就打个滚。虽然没有直观的看到,但是这句话却一直记在我脑子里。
后来年岁张了一点,菲菲也变的圆滚一点了,不像才来的时候那般瘦弱了。每天傍晚我都会去溜菲菲,俗称“放狗“。那个时候的我喜欢玩滑板车,就是那种前头有把手,后头是个滑板模样的。等到离家远些,就把菲菲的绳子系在滑板车把手上,让菲菲在前头跑,我自己站在滑板车上,就像是雪橇犬一般。后来和舍友们说起这个事情,都要被讽刺一波,问我怎么忍心的。
对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那时候是怎么忍心的呢,那么小小的一只,是怎么负荷得起我的重量的呢?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在我被妈妈骂的时候,像是个小勇士一样从她的小屋子里冲出来,挡在我前面龇牙咧嘴的对着妈妈汪汪汪的叫。在我被罚站在院子里的时候,钻在我怀里,仍由我把眼泪鼻涕擦在她的毛毛上。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常常抱在怀里的一只,好似突然有一天她就变大了。在我抱起她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我怀里跳出去,像是个长大的孩子,叫嚣着是我是个大人啦,不可以再抱着走路啦。
菲菲变大了,但是我们的感情却一直是在加深的,我会偷偷趁外公睡觉的时候把她带到我的房间里和我一起玩。我会在夏天的时候,我们均分一根冰淇淋,我吃一半,另一半搁在小盒子里给他吃。冬天的时候我们会均分一袋牛奶,我喝一半,一半倒在她自己的小碗里。菲菲吃东西都很干净,我也会偷偷清理掉多余下来的小盒子,所以这个均分的小秘密一直都不曾被发现过。
我也一直以为菲菲会永远的陪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离开,就像我小时候那次从墙上摔下来一样 ,虽然手里牵着菲菲的绳子松开来了,但是她却没有跑开,安安静静的坐在我身边,等我起来。就像每年过年,她即便惧怕鞭炮,但是她依旧会呆在我身边,仍由我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
上了高中,我和爸爸妈妈就搬家了,以前的家就变成了外公外婆家。学习繁忙菲菲也不可能跟着我,我只能每周末回来,回来看看外公外婆,看看菲菲。我上高中的第一个周五晚上到家的时候,隔着门,我就听到,菲菲在门口用她湿漉漉的小鼻子嗅嗅,然后确定是我之后,超级快的速度开始来回跑,我打开门的一瞬间,菲菲就扑了过来。前肢就搭在我的手臂上。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她就会特别热情的到处乱舔。但是随着我高中的越发紧张,每周回一次变成了每个月一次,最后可能只能逢年过节才能回来。我看到菲菲的次数,越发的少了,但每次菲菲的热情是丝毫不减的,像是个快活的小鸟。
上了大学,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更不要说去外公外婆家了。但是每看到一次菲菲,我就能感受到她真的是老去了。她看到我会依旧开心的走来走去,会开心的摇尾巴。但是也只是止于此了。她跑不动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我跑来跑去啦,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她的小垫子上,听到我的呼唤,转头看向我,如果我在招收叫她,她才会慢慢的站起来,摇着尾巴向我慢慢的走过来。
她的胡须变白了,毛发也不如以前那么黑亮了,眼睛上也张了一个瘤一样的东西。她也不会开心的乱舔我了,也不会在我坐下来的时候,把自己的爪子搁在我的腿上了。她只会安安静静的趴在我的旁边,鼻子里发出类似于人类长叹一口气的声音。我还像小时候一样,在吃饭的时候,像偷偷的与她分享,但是忘却了,她如今已经老了,一如人类老了一般,吃多了会不消化。最终只能看着外公把药拌在她的饭里给她吃下去。
上次是最后一次看到菲菲,但是那时候是不知道的,人生总是这样,机会稍纵即逝。
我随爸爸妈妈路过外公外婆家,正好拿一件东西。妈妈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出来了,等她回来就好了。我却执拗的自己跑了出来,想看一眼菲菲,看看她还好不好。结果看见菲菲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语塞了。在我的记里,虽然菲菲年级大了,胡须变白,动作会不利索。但是从未想到过这般模样。
似乎所有的颜色都从她的身上褪去,像是被吸干了墨汁的毛笔,没有了颜色,没有了水分,居然那样的干瘪,居然那样的老态龙钟。她的行走很缓慢,像是小时候遇见的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小小的步子在挪动。那样的背影,我只能用步履蹒跚来形容。一下子语塞的我,叫不出口菲菲的名字,落荒而逃。
但也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次看见菲菲了。如今我再怎么思念她,她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的菲菲没了,那个陪伴了我整整14年多,即将是15年的菲菲死掉了。没有一点预兆的,就从我的生活里抽离出去了。在我还在忙于考试的日子里,那几天是那么的冷。她孤零零的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我见到。
早上外公外婆来看我,随口带出了这个消息,我一下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理悄悄的安慰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故作冷静的问,菲菲怎么样了。外婆叹了一口气,和我说,她没了。手里还拿着碗,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下子就空了。
我的菲菲,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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