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乙之死
《史记·殷本纪》只说商王武乙暴虐,猎于河、渭之间,暴雷震死。按渭水流域是周族势力范围,武乙猎于河渭,是在“周王季历伐西落鬼戎,俘二十翟王”(《后汉书·西羌传》注引《古本竹书纪年》)之后。武乙看到周族逐渐强大,他的西畋不一定只是田猎,而很可能是对周的侵犯。武乙不是死于雷震,而实是死于与周之战争。这一点,丁山主之最力,他说:“商、周两大民族的对立,到了武乙时代,确很严重。我所以断定武乙死于河渭之间决不是‘暴雷震死’,而是死于兵败。”又说:“武乙之死于河渭,似乎不是田猎,可能是去征伐周王季,兵败被杀,殷商史官乃讳言‘暴雷震死’而已。”
丁山:《商周史料考证》,第153—154页。
季历之死
关于周王季历之死,《世本》、《史记》等书,止言王季历卒。《吕氏春秋·开春论》说“王季历葬于涡山之尾”,《战国策·魏策》作“楚山之尾”,《论衡·死伪》则作“滑山之尾”,其他皆不详。唯《古本竹书纪年》有“文丁杀季历”(《晋书·束皙传》引,《史通·疑古》、《杂说》引),是季历为商王文丁所杀。按《吕氏春秋·孝行览·首时》谓:“圣人之事,似缓而急,似迟而速,以待时。王季历困而死,文王苦之,有(又)不忘羑里之丑,时未可也。武王事之……立十二年而成甲子之事。”下面又说到伍子胥报父兄之仇,带兵攻楚,亲射王宫,鞭平王之坟。那么所说的“王季历困而死,文王苦之”,似乎也是说武王伐商与报旧怨有关。《史记·龟策列传》所记宋元王语有商纣“杀周太子历”,《索隐》谓“杀周太子历,文在‘囚文王昌’之上,则近是季历,季历不被纣诛,则其言近妄,无容周更别有太子名历也”。季历与纣不同时,说季历被纣所杀,固属“近妄”,但其谓季历死于被杀,而杀者又为商人,则与《竹书纪年》、《吕览》之说若合符节。特以周之后世子孙,羞言其祖被敌人杀害之事,是以不见于一般古书载记。但是,综合上面这些片断记载,我们倾向于认为《竹书纪年》之说为近实。
文王
《史记·周本纪》说西伯受命称王,断虞、芮之讼,后十年而崩。《尚书大传》谓文王七年而崩。是病死,还是被害?不详。武王伐纣时的誓师词《泰誓》记载周武王曾说:“予克纣,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纣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礼记·坊记》所引之古《泰誓》逸文。
这几句话是说:我若战胜商纣,并不表明我们武功大,而是由于我父亲文王本来无罪;纣若胜我,并不是文王有罪,而是出于我之无能。细审武王之言,为什么伐纣要以其父无罪为借口?而《吕氏春秋·首时》把季历困而死,文王囚羑里同时举出,说武王立十二年而“成甲子之事”(即指伐纣事),又述伍子胥伐楚报杀父之仇。我们很自然会联想这些故事似属同类史例。周文王之死可能也是被杀害。武王之伐纣,也似乎是为父报仇。尤其是伍子胥攻入楚都,掘其仇人楚平王墓,鞭其尸三百。 见《史记·伍子胥列传》。
这与武王灭商后,对已死的纣,亲自以箭射之,又以剑斩其头,前后作为何其相似乃尔?我们揆情度理,则周文王或死于商纣之手,周武王伐商当含有报仇雪耻之意,不是很显然吗!这种看法,主之最力者为丁山先生。他曾钩稽载记传闻,证之以《泰誓》“文考无罪”之说,乃认为“纣为黎之蒐”与西伯戡黎实为商、周两族的一次决战,结果文王兵败被俘,死于羑里。周武王与纣有不共戴天之仇。因而在誓师时极言其父无罪,载以文王木主,显示文王死于非命,归骨未得,借木主以激士气。自称“太子发”,以顺续文王受命之年,不自改元,以自惕励。这些真情不见于《诗经》、《尚书》,是因为《诗经》、《尚书》大抵周人之遗,文王死于羑里,尤为周人奇耻大辱,后世子孙皆所不忍言故也。 丁山说见其所著《商周史料考证》,龙门书局1960年版,第187—191页。刘毓庆研究这个问题,也得出与丁山同样的结论,见《文王之死献疑》,《晋阳学刊》1982年第3期。
截止到现在,我们对于周文王到底是寿终于周,还是为商纣所杀?还难以作出最后的定谳,只能两说并存。但是,不管怎样,商末年自武乙死于河、渭之间,文丁杀周王季历,周文王复仇未遂,而被囚于羑里,或说死于羑里,都说明商、周两族的仇恨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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