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智侯拿砖的动作虽然被喝止住了,但嘴里的骂骂咧咧没有停住,往院子里走的脚步也没有停住。
于总看到效哥在,底气更足了,又要去拦智侯,没想自己却被效哥拦住了。
效哥似笑非笑:“于总啊,你这么大个总,就随他去吧,跟他搞,没意思的。”
“效哥,不是跟他搞,你看他那倒霉克冲的晦气样子,办个事倒不顺序,唉!”于总摇头叹气还是不甘。
效哥还是似笑非笑:“于总,这个你就不懂了,今天你叔叔家办斋事,诵经拜忏,做的是修功德,积善缘的好事,智候这种人来,给他点吃的,就是积善积德,菩萨看得到的。好了,你做大生意的,要图个吉利。”
“不是,效哥,等会儿哪个敢和他坐一个桌子吃饭?”于总难以想象等会儿老婆会是什么反应。
“这有啥?智候是神经病,又不是传染病,他吃饭规矩的很呢,等会儿我来和他坐。”效哥说完不再搭理于总,头也不回朝着堂屋道场去了。
智候倒是熟门熟路,也径直来到道场,此时的道场内正热闹着。十余锦衣道士,正敲敲打打、咿咿呀呀地又念又唱;锣鼓家伙、笙箫笛管、二胡梆子一应俱全;明烛纸钱,列祖牌位,伴着焚香缭绕。
那些做法事的道士看上去跟智候倒是很熟,其中一个打钹的还往长凳的那一头挪了挪,示意智候坐过去,智候似乎也是心领神会,很是自在地坐了下来,打钹的随手递根烟给了智候,智候也是熟练地叼起,点上。深吸一口后,智候也从桌上拿起一对钹,在吐出一团烟雾的同时,刚好和上了现场的节奏,嚓嚓嚓……智候眯上了迷离的眼神,轻摇着戴着红绒线帽子的脑袋,一下子就融入了道场的锣鼓齐鸣中。
小院子里除了堂屋前做道场的地方,都摆满了租借来的大圆桌,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十一点不到,桌子已经坐满了,因为来客较多,小院子以最大的容量十桌一开。这样,剩下来的就是自家人和帮忙的邻居。有着效哥有条不紊的指挥,整个头批就餐的过程忙碌而有序,个把小时后,就餐基本结束,除了少数一两桌有几个能喝酒的,又是志趣相投的,依然意犹未尽,酒酣耳热。
这智候倒也识趣,头批坐席的时候,虽然敲打念唱的道士都去了,唯独他还继续坐在那里,抽着烟,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
待这边吃完散席的桌子空了出来,效哥在那边喊:“还有帮忙没坐席的,大家玩老实啊,都坐过来吃饭啦。”于是,那边帮忙的便把冷盘、碗碟搬了过来,迅速又摆了一桌。这智候似乎也听到号令,起身慢悠悠走了过来,绕过效哥,坐在了效哥的对面。效哥看着智候笑笑,也不做声,这智候也就坐在那里,双手撑住膝盖,也不做声。帮忙的都陆续坐了过来,等了十来分钟,效哥朝屋里望了望,喊:“主家呢?还不快来,酒都倒好了,自家家里吃饭还客气个啥?”
又过了几分钟,于总耷拉着个脑袋,挂着一副脸走过来,在空位置上坐了下来,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吃吧吃吧,大家辛苦了,来,效哥,我来敬敬大家。”说完,朝着效哥举起杯子。
效哥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咦,叫你老婆也来吃啊,这边位置空着呢。”
于总打着哈哈,道:“哦哦,她不饿,不想吃,减肥呢。”
“哦,那我们就不客气啦,来来来,大家吃吃吃。”效哥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酒过三巡,效哥的脸开始泛红,其实,效哥的酒量并不大,在几乎天天有应酬的于总看来,简直不堪一击。
“于总啊,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我们乡下的土八路,你还要多担待点,今天的事情办得圆不圆满,可不要怪你效哥。”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效哥,你慢点。”于总想拦没拦得住,也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效哥放下酒杯,咳了咳嗓子:“东侯啊,我不喊你于总了,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效哥,你说哪里话,你喊我东侯,我听着才亲切。”
“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子啊,东侯,你呢,现在听说生意也做得不丑了,我呢,也就厚着这个老脸,和你说个事,就是你个愿意为大家做点贡献,比如修个路啊啥的,还有像这种人,能否拔点毛,做点善事?”效哥朝着智候努了努嘴。
此时的智候,正专心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于总这才拿正眼看看了智候,说实话,看到智候坐在桌上吃饭,别说老婆小陈是满肚子怒气,死活不肯来吃饭,就他自己,也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怕影响了自己的胃口。现在效哥提到了智候,他这才注意到,智候吃饭的整个过程倒是安安静静,也没有啥多大的动作,似乎就没存在过。
“啊,啊……嗯……嗯,没得问题,没得问题。”当着这么多乡里乡亲的面,于总也一下子找不到其他话来接,只好含含糊糊地这么应付着。
效哥看着智候道:“智候脑子虽然不灵光,不发病的时候,懂还是懂一点的,你看他吃饭,规矩的很,比起现在有些人的吃相,要好得不是一点半点。现在家里这个架子,以后他老头子一丢手,怎么弄法子……”
效哥正说着,于总的电话响了,于总连忙拿起电话,看了看,朝效哥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啊,效哥,我接个电话,接个电话。喂——”听筒的音量比较高,一个凶巴巴女人的声音传来出来,于总连忙拿着电话走开了。
“他马勒戈壁,喝掉结束!”效哥一仰脖,随后把酒碗重重扣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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