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不起半点波澜，二十几年的人生不多，但却足以经历太多的事情，生离死别，磨透了人的心念，再无任何祈求，那怕终生平庸，随时归西”，梦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佛祖面前在心里默念到，“但最后一点奢望请帮我完成，我愿舍弃我的生命以求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健康！”默念完，梦重重的向佛祖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慢慢离去。

害怕第一次使他感到无助，走在已经生活三年的大学校园，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又为什么听话了却又一直排斥听了的话。几年前还是高中文理分课的时候，他满心欢喜的准备选文，但遭到家人的反对，他没有勇气去自做主张，最终选了自己憎恨的理科，痛苦从此开始，选完后那一年他几曾徘徊于郁闷之间，怎么也学不进去，以至在高三期中考试中排列倒数。那次考试后班主任找有希望的学生坐谈，教室仅剩保括他在内的几个已然被遗忘或是抛弃的差等生。强烈的自尊心使他愤闷不已，他发誓要搞好学习。自此他开始发奋，因为底子弱，很多简单的知识他都不明白，为了受伤的自尊心，他的身影频频出现在讲台上，老师认识了他，同学也诧异了，时不时开他的玩笑，他不在乎，依然起早探黑，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他考了班级第八，从来没有进过前十名的他让老师们也感到不可思议。然而没人知道，高强度的学习使他开始头痛，脆弱的神经彻底击跨，致使到大学后整日头痛，无法专心学习。于是在昏昏噩噩中挨到现在，很多美好的梦想都藏匿心底，从来没有勇气去实现，这样的日子越久梦就越觉得心堵的慌，生活的平淡无奇，内心深处的不安现状，让他憎恨自己没有勇气，进而怪罪于他的父母，常在父母面前抱怨小时候对自己管的太严，致使今天的自己什么都不敢做。每次梦的父母听到这话都保持沉默，再有听到梦咨询他们意见时，他们也小心翼翼地说：“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来吧！”梦听到这话便不再多问。挂了电话，梦明白自己是真长大了，想想父母多年供自己读书实在是不容易，再想想有时候还嫌他们罗嗦，故意顶撞他们惹他们生气，梦开始自责。

老天也给了他应有的惩罚。那天中午他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在他念书的城市，蓦地梦感到有种说不出的预感————母亲病的不轻。前几天打电话只听母亲咳个不停，说是上火了，没事，已经看过大夫了，可现在却突然听到父母就在他所在的城市，什么病足以到这来呢，除非。。。。。。。，梦不敢再想下去。问父亲在哪，父亲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在一家肿瘤医院，听到肿瘤医院，梦心里咯噔一下愣在那，匆匆挂了父亲的电话，就打给也在这座城市的姐姐。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梦直接问：“在哪？”梦的姐姐说：“什么在哪，待会去看你。”梦无名的发火的问道：“妈在哪家医院?”电话那头沉默了有几秒钟，然后说道：“XX肿瘤医院。”匆匆挂了电话，直接奔向公交站牌，焦急的等待使他心烦意乱，“母亲怎么了，会不会有事，要是。。。。。。”，他立马给自己一巴掌，道：“不会的，母亲不会有事的！”在去医院路上的一个多小时里，梦在心里反复猜测各种所有的可能，“一定是弄错，对，一定是误诊的”，梦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母亲会生那么严重的病，每次想到母亲要是那样的病的话的时候，就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不可能。一个小时让梦感到如此漫长，在车刚到站时，他便迫不及待的冲了下去，奔向医院。

在看见姐姐和姑妈的那一刻，他脸色沉重的问：“妈，怎么了？”答案证实他的猜想没错，可他不想承认，一直叨念说：“不会的。”作为医生的姑妈说：“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现在要瞒着你妈，让她高高兴兴的配合医生治疗，你们都大了，要坚强！”“坚强？”梦在心底无奈的念道，“我怎么坚强，母亲病成那样，要我表面装成没事人，怎么做得到。”梦不再说话，一直沉默，任凭姐姐和姑妈在一旁说什么话，他都不想再听，只是在心底默念：“不会的，不会的，。。。。。。”。

梦是在医院附近一个旅馆里看到母亲的，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他强把别扭的笑容挂在脸上，却不知道该和母亲说些什么，母亲告诉他：“没事的，到这来也就是做个检查，完了就回去了，你前段时间不是要嚷着回家吗，现在我来了，也见着了，就不要回去了。”脸上的笑容早已挂不住，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离去，不过梦还装成一副平时的样子问母亲：“感觉怎么样？”母亲说：“没事的，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说不来了，你姑妈他们非说这边检查放心。”梦心痛的无法呼吸，但还是故作平静的开玩笑似的说道：“这边医院设施先进，既然来了就好好检查检查，把你所有的病都检查出来，一次性治好啊。”在说这话的时候，梦的心有种绞痛的感觉。他不知道母亲现在是不是已经猜测到了，不知道母亲现在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梦在心底苦苦的挣扎，素不知自己的恐惧远大于他母亲的恐惧。

接下来的几天做各种检查，等待检查结果，梦一直在心中祈祷，希望所有的事就像一场梦，等梦想来的时候会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日子一天天过去，没人来告诉他这是误会，而摆在他面前确诊的病例，彻底的将他击败，他感到绝望，苦闷，在心底一直默默的念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几天下来，医生确定了治疗方案，母亲也开始一直嚷着要回去，作为医生的梦姑妈和家里那边的医院联系好，准备在那边给母亲治疗，一方面考虑可以照顾母亲，一方面可以改善母亲的伙食。梦十分感激这些时日来姑妈对母亲的照顾，然而他又不能说些什么，因为他从来不好意思去说那些看似肉麻的感谢之类的话，他把对所有人的感激都放在心底，心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的话，一定要答谢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特别是姑妈。

母亲回去了，梦也回到学校，却像是丢了魂似的，怎么也无法再融入到周围的欢笑当中，梦在心里想：“从此欢乐再与我无缘！”回到学校的几天梦失魂落魄，没精打采，总是有意无意的就会想到母亲，更是跟同宿舍的舍友一句话也没说过，连晚上做梦也常常是总念叨的几句话：“没事的，没事的，。。。。。。”。不久，梦的反常也引起了班上很多人的关注，他们开玩笑似的说：“失恋了？再找个呗！”梦只是把痛苦的微笑挂在脸上以示回应。他没有办法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现实的证据残酷的将他击败，他感觉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他向上天祈祷，希望可以替母亲受过，然而上天或许实在太忙，没时间眷顾他，所有的一切照旧。就这样梦每天在恐惧和难挨中度过。终于有消息传来说，母亲的治疗有效果了，开始好转，梦在接到电话后，心里急切的想知道，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母亲没事了，他到处打电话确认，然而得到的只是还要再看看。虽然如此，还会有一道兴奋的细丝在梦的心底划过。再后来梦回去过一趟，是在五一假期的时候，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梦还是会感到心很疼很疼，他从来没感到过原来母亲对他是是如此重要。时间总是匆匆，很快梦就又回到了学校，不久又收到母亲转好的消息，梦暂把心放下了一截，也开始慢慢重新融入大家，重新开始进入学习状态。

暑假终于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中到来，在此之前，梦已经买好了回了家的车票，就在考试完的那天的晚上，他等不及要见到母亲，他不敢想象，一个月的时间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憔悴了不少，是不是。。。。。，梦在心底瞎想着，感到久久的不安，坎坷的心始终悬挂着。下了火车，大清早清冷的空气使浑噩的脑袋清醒了很多，找到汽车站牌，再等了半个钟头之后终于坐上大概第一班汽车，在离医院不到百米的地方下车，想想即将见到的母亲，竟有些激动，这是先前从来没有过的，梦想到这里，才发觉先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迈着硕大的步伐梦向医院赶去。

在医院的病房里，梦没有见到母亲，想是出去吃饭了，隧拿出电话打给母亲，是父亲接的电话，听说梦已经到了，说了句马上回去就挂了电话。梦焦急的等在病房的外面，终于看见父亲和母亲从大门走来，看着母亲手里拿着还未吃完的早餐，梦心里总算有些安慰，比自己想象中母亲身体好的多，只是白色的帽子下却见不到往常已有银丝的头发，梦心里揪心的疼，但他还是笑着跑向母亲，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孩，觉得那是幸福的故里。问问母亲最近的一些状况，说着一些慰藉人心的话，跟母亲似乎突然之间好像有聊不完的天。

等及住在这座城市的姑妈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姑妈是来送饭的，梦的母亲说着些怕麻烦之类的话，让梦的姑妈下次不要再送了，在外面买着吃很方便。梦的姑妈是个老好人，即使认识的外人来这看病，也会尽心尽力地给予照顾，更何况梦的母亲是自家人，说没事，自家饭有营养，硬是让梦的母亲和父亲多吃一些。吃晚饭后姑妈让梦跟着她回去休息休息再来陪他母亲，母亲也在一边催促着梦去跟着姑妈休息休息。梦虽然想跟母亲多待会，但还是禁不住母亲父亲和姑妈得劝说，跟着姑妈回去了。

在姑妈家，姑妈以作为医生的经验告诉梦，意思是要梦坚强些，要有做最坏的打算的准备，梦听着这样的好像毫无希望得话不禁反感，但知道姑妈是好心，隧不想说任何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会没事的，母亲那么好一个人，相信一定会有个奇迹出现，又在心底把各路神仙拜了一遍，才安下心来。

吃过晚饭，冲了个澡，看了一会电视，梦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之后姑妈安排好梦的睡觉房间，梦就倒在床上，不到一会工夫就已经在梦中了。一觉醒来已是凌晨四点多，外面的天还黑着，梦上了趟厕所，之后却再也睡得不怎么安稳，一直浑浑噩噩到天明。

在跟姑妈吃过早饭后，姑妈去上班，梦就赶着去了医院。在医院里，父亲一直劝我回去，说一个人在这就可以了，而我却执意要留下，说让父亲回去，并说了句至今让我后悔的混账话：“妈说你整天气她，还是我留下吧。”本以为是句玩笑话，可父亲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什么也没说就说自己要走了，转身离去。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母亲让我追上去，问问父亲有没有钱，告诉父亲做那趟车到汽车站，嘱咐了再嘱咐，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爱情，虽然他们不承认，并常常吵架，但在此时，在母亲病了以后，父亲一直默默无言，母亲说什么，父亲就做什么，并曾听母亲说过，父亲有次跟她说要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说母亲是这个家的中心。后来我才明白父亲让我回去是想跟母亲待在一起，看着母亲没事他才会放心。然而我却那么的不懂事，说了那句混账话。待我追上去，看到父亲在站牌那等公交车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便带着忏悔的语气请求父亲留下来，我回去，但父亲默默无言地只是摇摇头，就在这时公交过来了，父亲要上去，我硬是把父亲拦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父亲才会留下来，我当时真想当众给父亲跪下，让父亲原谅我这个不孝子，这时我看到父亲竭力的控制着眼中已经噙满的泪水，说了句：“照顾好你妈。”便上车离去，我看着远离的公交，我知道我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在心里只觉得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嘛。

等公交消失在人群里后，我回到了母亲身边。母亲问起父亲，我说放心吧，一切你嘱咐的都说了。接下来的日子，枯燥而乏味，看着满病房的都是被病魔折磨的人，我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这么个被人遗忘地方。在这段时间里，最痛苦的是母亲因为化疗吃不下什么饭，稍微吃点，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下吐完了。看着一天天瘦下去的母亲，我除了心疼，毫无办法，这才知道父亲当初要我回去的理由并不那么简单，平日也只有父亲才知道母亲喜欢吃什么，该吃什么，这下我更自责，我伤了父亲，却也照顾不好母亲，就连我自己都想狠狠抽我一巴掌。晚上睡觉也是个问题，有时候病房里有空位还好，没有就得两人挤一张床，母亲是病人，两人睡一张床，肯定是会影响睡眠的，所以往往我不睡很熟，怕搅了母亲的睡眠，然而有时真是累得撑不下去了，难免睡着睡着就睡过去了，有次母亲问，说她晚上上厕所看我没盖好给我盖被子了我知道吗，我竟毫无半点印象。就这么，一天天熬着，母亲被药物折磨的憔悴之极，幸好先前母亲的身体还算结实，硬是给扛下来了，总算可以回家了，母亲高兴地像个小孩，到处跟病房里的病友说解放了，解放了，跟人一一告别。姑妈来医院帮母亲办理好了出院手续，送我们到汽车站。我们全家都应该感激姑妈，她自打母亲病了以后，忙前忙后，入院出院手续从来没让我们抄过一点心，在母亲住院期间，她常常在家做好了饭，那么远的骑着自行车给送过来，有次因为下雨，没看到前面的有个坑洼的地方，车子一下子失控，把她最好的一个保温盒给打碎了，姑妈没有任何抱怨，又重新买了个，只是为母亲送饭，每次都笑着安慰母亲，安慰每一个我们沮丧和痛苦的心，这辈子，我想除了父母，姑妈该是我最应该感恩的人了。有次我跟姑妈说了句谢谢，姑妈说见外，以后不准再说。我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经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回报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