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
我们在这个季节里，哭的格外有戏。
01
我是一个坏孩子。
老师放弃我，同学排斥我，家长忽略我。
就是这样的一个坏孩子，居然以最差的成绩，考进市里一中的校门。压下了无数挤破脑袋也想钻进去的学生以及家长们。
不可思议的背后，都是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那里支撑着。
一切回到中考前三个月的时间。
于我，于我仅有的五个朋友，都是一场破不开光的阴霾。它笼罩了我们全部的人生。
所有人都在积极学习，包括我们一伙人，除了我，没有一个差生。
发现蹊跷，大概也是我游手好闲所致吧。
程池和木安最近走得格外近，课间不经意的小接触像极了考场上一同作弊的两个人。背对着监考老师，他们似乎有很多东西需要交流。但只要一转过来，又立即天各一方。
可惜他们的手段不太高明，让我发现了马脚。
下学后，我悄悄地跟上木安。
最近她让纪昱良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开始会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后来干脆直接用‘马上考试，学习为重’的惯用理由。
纪昱良是她隐藏着的男朋友。
大人们不理解学生时代的压力，自然不了解为何优等生总逃不开和混混混在一起。老师们不了解希望对所谓差生的动力，自然不知道在学生时代的爱情面前，人是具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纪昱良本是同我一派，可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便吃了兴奋剂一样努力学习。而且变得听话了。
就像木安说让他不要送自己，他就只会留下一个轻轻的拥抱，和一个矫捷的背影。我知道他想和她一同考到一中去。
离别时，我就在角落处瞧着。做这样的事，角落这样的地方总是能给人一种尽在掌握的错觉。
大概是知道木安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的所作所为在我这里都已变成了掩饰。
大概是回家的路程，我跟了一半。旋即木安就站在路口，她也找了一处尽量像角落的地方张望。
没看到有谁注意她。果然，她换了路。
程池也不出所料的出现在几条胡同之后，两个人简短的接触，像是赶火车一样匆忙。然后我就看到一家小旅馆，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居然去开房。
我擦了擦眼再看，虽然已经进去了，但我还是能脑补出来虚幻的两个人。这简直难以置信。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木安对待程池的态度始终疏远。
大概是表白被拒的原因吧。
他们因为一个是班级第一，一个是班级第二而走近。又因为不好意思将朋友变成路人而把关系处理得微妙。
我想，一定是木安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到。否则当时就不可能放弃他而选择纪昱良了。
但是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把柄，居然能令她牺牲到如此地步。
人都说陷入恋爱会让女孩失去意识，纪昱良怕也是这样的情况吧。居然一点痕迹也没发现，不知是他真的傻了，还是木安的欺骗真的高明。
大约一个小时时间，两个人先后离开。
木安始终贴着墙面，一直走到天黑才回家。
脸上表情充斥着绝望，又在归家的途中渐渐晴朗。我一直跟踪到门口，她妈妈亲切帮她摘下书包。
我最好的朋友，你又该制造欺骗了吧。
02
我要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去问这两个人当中的哪一个，怕都是一种罪恶吧。我只好继续跟踪，跟踪程池。
第二天下学，我看见依然等在教室里。平时也会有留下来自习的习惯，毕竟学校里没有来自家长任何方式都将成为干扰的环境。
可我看得出他心不在焉，想着什么。一会表情坚毅，一会又阴险的翘起嘴角。他整个人现在在我这里，都不是一个好东西。
拖不下去了，班里几乎所有人都离开。若我继续在这待下去，那我就很诡异了。好在班级在一楼，窗前就是一片树丛。我和蜜蜂一起挤在窗户下面，它偷蜜，我偷听，互不干扰。
过了好阵子才有动静，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
这两个人大概约好了，门栓上锁的声音一闪而过，就是他们谈判的起点。
没错，就是谈判，而且谈判的内容令我为之一振。
程池居然让老师以后离木安远点。
我知道这阵子为了中考，老师会专门对木安进行辅导。不过这在学校是个正常现象，我也曾经好奇过以木安的成绩貌似不需要这个。不过后来，好奇自己就溜走了。
现在，它又回来了。我尽量贴着墙近点，恨不得把传出来的声音都收到我这里。
我听到程池说。
“你以后离木安远点。我告诉你，别你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借着辅导的名义，竟然强奸了她。”
不仅是屋内的老师大惊神色，隔墙有耳的我也是如此。
老师不可思议的质问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在心里不可思议的质问木安，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没人回应我，但有人回应他。
程池把话讲的明明白白。
我们的老师是如何利用木安和纪昱良的早恋关系来威胁她，令她不得不就范。同意老师的禽兽要求，每周末去他那里‘辅导’。
这下子反常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可以她的成绩，就算被发现了这种事也不会影响她中考的。
对了，学校期间，情侣关系一旦被发现，二走一。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这种好主意，但一经推出，就在全国范围内广为流传。
这不尝不是一种考验关系牢固的好办法。想想之前分开的那些对情侣，有几个不是由爱转恨离开的。
木安一定是做不到吧，她那么喜欢纪昱良。纪昱良的成绩也几乎实现了他们一同考进一中的希望。她不想放弃希望。
而程池能对她做那样的事，应该是发现了她和老师之间的秘密吧。
可笑，他现在居然还以保护者的姿态来站在义正言辞的一方。
大概是没谈拢，两个人发生了小规模的争吵。不敢声音太大，怕招来其他人。总之程池让他以后再也不要找木安了，否则就把事情暴露出去。
老师明显担心这个事情，毕竟这要是报出去，他这辈子也就完了。思考了片刻，不愧是我们的老师，经验就是丰富，自己的学生就是了解。
“你让我离她远点，你自己怕也是干了和我一样的事吧。”
我感觉他也是试试看的心态去诈他的，没想到真的击中了。程池被看穿，瞬间就慌了。他可是班级的优等生，全校也排的上的好学生。这种事情传出去，他还怎样混。
我在外面，听着他们争执出来的结果，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这两个人，竟然达成了共识。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把木安的归属权给分配了。周几是老师的，周几是程池的。
完全是因为老师说的那句“事情败露了，你想要的也就得不到了吧”。为了不两败俱伤，他们选择了相互妥协。
那个时间，距离中考还有两个半月。后来的日子，倒计时一样，我偷偷地帮木安数着。
那晚我几乎是盯着程池离开学校，他陷入在自己的思考没有发现。他本想着一个人占有木安的身体，没想到会出师不利。不得已之下把本应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让了出去。
一路上他骂骂咧咧地回去。
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觉着自己得到的不够，还把木安理所当然的标榜成私有物品。
我作为木安的好朋友，我决定要为她做点什么。
03
一定要为她做点什么。
隔天，老师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木安，晚上要给她‘辅导’。
我看到了木安的抗拒和恨意。她拒绝了老师，说父母要自己早些回家。
可老师却告诉她，已经和她父母沟通过了，并且她父母还十分感激。说这话的时候，老师就站在班级门口，挡着光。脸上带着微笑，用手擦着镜片。
木安颤抖着，咬牙挤出一个“好”字。
我想起来之前也大概是这样沟通那恶心的事的，只是现在能听懂的人多了一个我。老师这是在威胁她，如果不听话，恐怕会把事情告诉她的父母。
她绝望地咬着牙，我猜她一定想咬死那个人。
又看了看同在班级的纪昱良，什么也没听懂。
怪不得女生常常生气的说男生，就是个大傻子。
他在那里只顾着埋头学习，倒是程池逐渐阴沉着的脸在我看来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小偷，一个强盗，居然有这样的对峙。
都是无耻之徒，比拼的却偏偏是尊严。
我继续着我的跟踪计划，带上了相机和录音设备。
木安跟着老师去到他家中‘辅导’，我则是要把这些证据记录下来。
好在是三楼，我可以爬上去。
拍照还是顺利的，只是录音。两个人唯一的交流，就是老师催促她赶快脱掉衣服。
“又不是第一次，还不赶紧的，装什么。”
然后就是偶尔传来木安哼唧的声音。不知是肉体上的疼痛，还是精神上的挣扎。
总之都反抗不了。
我等了很久，证据拍的足够多了都，木安才颤颤巍巍的从楼道里离开。老师就在床边看着，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个禽兽恨不得把他几十年的欲望都发泄在一个女孩身上。
没过几天，我便又拍到了程池的证据。
本来我以为自己能够掌握这件事，可惜我却猜错了。
04
那次的饭局突兀的意外。
木安的生日，大概她已经没心思去记着那个了。不幸的是，纪昱良还记着。
他欺骗她说陪着自己去吃个饭，没有思考的木安行尸走肉一样的就跟着去了。
我，依冉，程池都是被邀请的。
一切都是在瞒着木安的情况下进展的。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要在暗中保护着她。程池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会去，他似乎很享受那种在木安面前得意洋洋的模样。趁机就对她做些过分的事，偏偏受害者又不敢声张，甚至比他还要害怕被别人知道。
这是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
至于依冉，是我们这五人小团体里面的最后一个。虽然成绩没有她们那样优秀，但也是前几名的存在。
有时候我也觉得神奇。如果按照成绩区分等级的话，我这个社会底层的人交的朋友，居然都是成功人士。这要放在社会里，天方夜谭吧。
木安在看到我俩的时候，先是十分惊讶。在看到程池也在，就是有些惊悚了。尤其是他笑的时候，木安直接被击垮了。
差点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纪昱良赶快扶起来，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木安只觉得一切都恶心，包括她喜欢的人。有时候无心办错事，责任还是要承担的。因为无关于你的怎样动机，结果都已经出现了。
木安把他往一边推，还是站不稳。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惹得她不高兴，好在依冉来了。赶快过去扶住，还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
常说的一句话叫‘不食人间烟火’，而我们的那顿饭，恨不得弥漫着的都是烟火味道。
饭桌上的五个人各怀鬼胎。本来是四个，第五个我也是这件事后才发觉的。
纪昱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全程都保持着如坐针毡的感觉。依然陪在木安边上，搂住她的手就没放下来过。
我也好奇，她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紧密了。要知道，学生时代女生之间的关系都是拼凑到一起的。平时在一起活色生香的，一旦遇到事情，甚至会让旁观者都体验到那种切肤之痛。
倒是程池，不断地出言安慰。只不过落在我眼里，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多说一句，木安身上就要多出来一道伤口。
她颤抖的厉害，他这样分明是在挑衅。一副我就在你面前耍流氓，看你能奈我何的气态。我想，大概最让木安感到瑟瑟的，还是她男朋友吧。
竟然连这样明显的别有用心都察觉不到，那我还能指望你什么。与偏偏又害怕他看出来，而想尽量掩饰的这种矛盾心理。
该笑还是哭。
城池这种变态心理，在不断退缩的木安面前越发嚣张。不在止于言语，开始给她的碗里夹各种菜。他自然是不知道木安的喜好，但没夹一道菜他都会叫嚣。
“别难受了，吃点这个吧。你应该爱吃的，是吧。”
他这种刺探性的折磨，果然有些效果。木安不敢抬头去看他，更不敢看边上的纪昱良。拿起筷子的手都在颤抖着，那是她在心里挣扎的痕迹。
把菜送到嘴里，毫无味觉的直接咽下去。
我也在一边憋着，可这个时候，又能怎样。一旦出面做点什么，恐怕对木安的伤害只能加剧。
至于程池，这家伙我太理解了。当初组成我们这个五人小团体的时候，怕就没有安着好心的进来。他对木安始终抱有奇怪的幻想，而且一直没有放弃。
即使后来木安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对象，他隐藏的也并非很好。只可惜她太善良了，不想伤害别人。也大概是这种善良吧，成了催化剂。令某些变态的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我只能眼看着程池越来越过分的举动，甚至把菜故意扔到她的衣服上。
真的是无法在忍耐。可就在我心生阻止，依冉却突然的抢先一步。
在那一瞬间，被惊到的绝不止我一个人。
05
没错，她一把拍在了程池的手上，把他打了回去。盯着他的眼神恶狠狠的，似乎有火焰要迸发而出。
“程池，你够了。看不出来，木安她不舒服么。”
一字一句的咬着字。
程池干咽一下，然后灰溜溜地坐回去。眼神从不可一世的嚣张转到担忧着的阴晴不定。
难道，依冉已经知道了。
不只是他，那一刻我俩破天荒的产生了共鸣。我说依冉怎么在一开始，不仅仅是扶住她，还要紧紧握着她的手。那是只有在鼓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尤其是对女生，那就是最安全的一种方式。
可是依冉，她不是。
一下子想到什么，我又打断了思路。
木安默默藏在依冉身后的态度，显然在说明，这件事就是她告诉依冉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不知道依冉。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偏偏却要瞒着我，而相信另一个人。
一直在心里的那杆秤忽然就不在平衡，有人在一边抽走了砝码。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我在她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和她关系复杂的依冉。
我不想接受。
程池在那边也担心起来。之所以敢嚣张，完全是他认定这件事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可现在的局面，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还是很害怕纪昱良的，毕竟他以前是比我还要混的坏学生。一旦事情暴露，他可能会被打死。
饭局上的每个人都沉默着，这样的气氛反而让木安能轻松些。这次小小的朋友聚会，居然能扩散出这么多信息。
我在想，挺值得。
程池率先找了理由离开，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思再继续下去。依冉本想送木安回去，但是被我拦了下来。
我说有事要找她商量，她费解的留下来。至于纪昱良是怎样送木安回去的，我便是毫不知情。因为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面前。
直接开门见山。
“那件事，木安和你说了吧。”
她赫然被我吓到了，然后不可思议的瞪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想到，木安定是告诉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是她们女生自己的小秘密。为了消除她的怀疑，率先解释说，是我自己发现的。
我把对程池开始怀疑，到我如何跟踪的事情，都和她讲明。
一时间，怕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吧。
“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不务正业么。”
大概知道她想说些什么。这个时间段里，大家都在一门心思的学习。能注意到这些事的，也只有我这种学生了吧。
“木安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无法接受，有另外一个人插入到我们俩个之间的关系。依冉没有正面回答我，从书包里抽出五封信。
“你自己看吧。”
接过来，我根本无法挪开眼睛。那上面写的，满是对程池和老师的恶俗谩骂和诅咒。
这几封信，记录的是那两个恶魔的罪行，以及她坠入深渊的心。没有办法在现实世界里发泄，只能以这种形式来表达自己的疲惫不堪。
我大概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把事情告诉依冉，可我还是不甘心。为什么她能知道，而我不能。
“每一封信，都代表着她受到的一次摧残。这周，一共五次。每次结束，她都会记下来，然后交到我手里。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只好随身带着。”
这大概就是她唯一能够报复的手段了吧。
依冉把信给我看完，还让我务必保密。这种事情不用她说，断然不可能从我这里传出去。而且现在我的，不仅仅是对程池，对依冉也产生了怀恨之心。
木安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她，她居然把信给别人看。即使那个对象，是我自己。我不能接受。
也许是她对我也不放心，还反复给我强调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让木安知道，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我答应了她。
但随后，我就亲手撕毁了我的诺言。
06
没几天后，我终于找到了木安可以正常回家的机会。
在路上，拦下她虚弱的身体以及灵魂。已经放弃思考了，想也没想的就跟着我走到一个偏僻的胡同。
她可怜的样子让我心疼，可我必须开口。
“木安，那几封信，我看了。”
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猛地抬头望向我。同时冲过来抓着我的肩膀，手指上的力气更像是想掐进我的肉里。
“不可能，她说过要帮我保密的，你在骗我是不是。”
这种话该怎么回答。说是，还是不是。
我想握住她的手，但距离有点不够，只好抱着她的肩膀。
“你先别激动，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忽然使劲把我往后推了出去。
“你骗人，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魔鬼。”
声音异常尖锐，边上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往里面看。我赶紧侧过去身子挡住木安。
支撑着神经的希望稻草也被风吹走了，她一下子瘫坐到地上。我也想不出来话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陪着一起蹲下。
过了片刻，不知是缓过神来，还是精神进一步崩溃。
“你们都是魔鬼，你们都背叛我。你们不就想要我的身体么，我给你们。别来找我了，求求你们了，别来找我了。”
木安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一边失了魂一样，居然把自己的衣服开始脱掉。茫然的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如果这是冬季还好说，我可以及时拦住她。夏季里我们只有一件校服短袖，两三秒钟的功夫，上身就已经一丝不挂。
我，也许是因为她的反应楞了一下，又或许是在内心深处挣扎着。她开始褪掉裤子我才连忙阻止。
没有很好的成绩，不代表没有足够的意志。
把她双手支开，冲上去一下把她抱住。天气还是很热的，即使我们待在围墙下的阴影里。可我触摸到她的肌肤，冰凉的温度让人心痛。
这具身体里藏着太多黑暗而无处宣泄。忍不住的，我先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我对木安在道歉，为我接下来的事道歉。事实上，从我决定来找她那刻，依冉就已经列在了被我算计的名单里。即使是知道这样对怀中人会产生多么巨大的伤害，但我务必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帮她。
我也想让她明白，能够成为她精神支柱的好朋友，那个人一定是我。
也只会是我。
泪水一直是个神奇的东西，我一直相信着些水珠里包含着的是难以言表的情感。落到她身上，与她产生了共鸣。木安也开始反手抱住我，失声痛哭。
她需要的发泄，绝不是活在幻想的世界里，写写不可能发生的事。她需要的一定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抓得住的发泄点。
时间过去好久，她把身体里的水分都哭干了。抽噎着拥着我，讲述着他们的恶行。能感觉到，她的灵魂仿佛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呢。”
这是我自私的一面，非要问道答案不可。
她给我的不是回答，只是更紧张的抱着我。在担心我也会离开吧。
可是她越这样，我也就越心痛。这样的信任和友情，在这个年纪里就已经败给了性别关系。
“你就算不告诉我，你也不能告诉依冉啊。”
仿佛是这一句话点醒了她，顾不上自己上身是赤裸裸的状态。略微推开我，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面容又立刻大惊失色。
直视她的双眸，我看得出她在担心什么。
正如程池一直喜欢着她一样，依冉心里也一直对纪昱良抱有好感。不同的是，她将这份感情，自始至终都搁置得很好。
可现在，她抓到了天大的机会，难保不会做点什么。
“帮帮我，求你了，帮帮我，帮帮我。”
木安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那是悔恨的心情最好的表现。她自己也意识到，的确不该让依冉知道。
“木安，木安，你听我说。”
我尽力克制住她。
“我们之间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经过刚刚这件事，我终于重新奠定了我在她心里的地位。
“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应该告诉她的，我应该和你讲。我恨那个禽兽，但我更恨程池那个魔鬼。”
目的达成了，这是我最想听到的，心里有一阵雀跃涌上来。
“所以，相信我。你就还和之前一样，不要让她看出来。相信我，剩下的交给我，一切都交给我。”
再次抱住她，我才是她唯一的希望。
“好了，我转过去。你把衣服穿上，然后回家。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能察觉到她在我背后的微妙变化。她那被摧残掉的尊严，在我的帮助下回来了。一切都很好，正慢慢步入正轨。
“嗯，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很快了，我在忍一忍。马上我就能和纪昱良一起去到一中了，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放心，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会解决所有的事。纪昱良，我也会帮他的。”
最后一句话，是我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
07
那天我把木安送回了家，这个女孩要比以前更加坚强了。我很欣慰，接下来，就是把问题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依冉从不敢在白天把信拿出来，也不敢离开她书包半步。
我只能制造机会，故意把她的作业偷出来。在课代表交给老师后，很顺利就发现没有她的。在这个时间段，像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定是要找她谈话的。
课代表站在门口叫她，她担心着向我看来。我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过去，我会看着书包的。
待她离开，我便坐过去，把作业本放到桌洞里。更重要的，是把她书包里面的信偷出来。
我悄悄地藏到衣服里，在回到座位。依冉回来，和我确认了下眼神。然后在桌子里把找到的作业交给课代表。
每天都要交十几样作业，出现这样一点小插曲，她不会起疑。而且，自从明白了我也是那件事的知情者，她对我的戒心明显放了下来。而且还隐隐的有着成为同一战线的队友的意思。
晚间最后一节课的课间，我将信偷偷放到纪昱良的桌子里。
在组成五人组以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太了解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发现信，并且在放学没人后偷偷地看的。
因为他长相比较帅气，在学生堆里又属于社会人的存在。几乎每天都会有情书，被送到他的座位上。没和木安在一起前，他会光明正大的和我们炫耀。那样的姿态，我到现在还记得。
若不是总会蹭到一些女生送来的吃喝，我也断然不会忍受他的。
和木安在一起以后，偶尔还是会有情书被送过来。那些女生都很大胆，抢别人男朋友这种事丝毫不是顾忌。在学校里唯一的对错，就是抢没抢到对象的结果。
大家更在意的只是谁强谁弱罢了。
尽管纪昱良为了体现自己更爱她，扬言收到情书第一时间扔掉。但是我知道，他总会在所有人都走掉之后，一个人在班级享受。那是他的虚荣，他会为了这个编造留下来自习的理由而让木安先离开。
今天也是这样，木安和依冉一起离开。大家都陆续走掉，只有我绕到一旁，趴在班级的窗户那里，偷偷看着他。
今天是周五，依冉那里就已经有了四封信。在偷走这些的时候，我在心底里攥着拳。不过，再等等，等等就好。
纪昱良嘴角翘起的打开信纸，可伴随着他往下读，脸色就变得越来越阴沉。我甚至能听到他把信纸捏出褶皱的声响。
差不多了。
我从窗户边下来，假装忘记东西，回到教室里面。
一打开门，纪昱良刷一下把头转过来。看到是我，赶快把信藏到身后。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原地可怖的盯着。
以他的速度，我自然是看不到藏起来什么。可惜我偏偏知道。
两步冲上去，我要显得比他还紧张。
“纪昱良，你，你知道什么了。”
问题很巧妙，不要问他从哪得到的信。那样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听到我这话，他似乎也懂了，我是知道那件事的。于是质问我。
“你知道那件事，对不对。”
我沉默。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对我还动了手。没用的家伙，冲我发火有什么能耐。
“告诉你，我怎么告诉你。那天饭桌上，程池的作为你也不是没看到。可你居然都没看出来，你知道木安有多害怕么。”
这是我真心所想。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我，我怎么阻止。你是她男朋友，我去阻止还要你有什么用。就连最后，都是依冉。”
“所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傻子么。”
“你就是个傻子。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你，木安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就是怕你们情侣关系暴露你被开除，才会答应那个禽兽的要求。她就是怕你知道无心学习，才用身体去堵程池的嘴。”
咆哮着，我把纪昱良一拳打到在地。咬着牙，我的恨意都在这个人身上。他的无能，才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
他也崩溃似的，握着拳头狠砸地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去找她。”
拦住他冲出去的身子，绝对不能让他见到木安。
“你去找她，你想把她的努力都变成泡沫么。再忍一段时间，你们一起考到一中。”
他突然不受控制，反过来把我按倒。
“你让我怎么忍。”
“你以为你很委屈吗，木安比你要委屈一百倍。你有本事，去解决事情啊。我告诉你，你找到木安又能怎样，你能改变事实么。”
“我能，我能解决。”
原地吼了两声，纪昱良疯了一样冲出去。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就是中学生，冲动。不计因果，不虑缘由。
不过，都在我的计划里。我是木安最好的朋友，只有我才能将她从寒渊中拯救出来。弄乱的书桌重新摆好，不慌慌不忙地走出校门。
然后就看见我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一幕。
08
原本离开学校的木安，又挎着依冉的胳膊，游走在附近的街边。迎面便撞上奔走出去的纪昱良。
时机不偏不倚，我走出门口，在跑过去时，一切就已经晚了。
三个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我看见纪昱良一把撇开依冉，一下子就跪在木安面前。他留给我的背影猜不出他想干什么，但让出来的木安我即便相隔一整条街，也端的清晰。
那是唯一的希望也破灭的决绝。
攒着拳头冲过去，明知已经已经晚了，但我还想阻止。大概是为了在这种时刻，凸显出我的存在感吧。
原来一直是觉着纪昱良这家伙傻的可爱，随随便便就可以利用的白痴。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嘲讽和奚落都变成了痛恨，拥挤在我来不及思考的大脑。
因为我看到，木安突然从他拽着衣服的手里脱出，直直地冲着一辆飞驰着过绿灯的车。然后她的身体就消失在我的视野外面，我看不到路那边的情况。只知道有不少人从我这里，跑到她那里。
出于什么我不了解，就把那个归结为关心吧。
依冉也混入其中，她大概是想确认，是不是可以有个结果吧。
只有纪昱良一个人，沉在幻想中拔不出来。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保持原样。在他的世界里，恐怕木安还在那里接受他的道歉吧。
又是这样，就是因为这样，我最好的朋友才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我的恨是有多么羡慕他那样子没有责任，辛苦算计的这一切即便白费了，也不会有破败的失落感。
警察后来找到我们，挨个调查。
原以为我是最慌的一个，没想到大家都一样。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都不想把那件事提及出来。
“死者最近有什么异常么。”
“死者最近受到过什么打击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我的回答全部都是没有。无奈我是个学生，警察也不好过分。不多久，看着审不出来有用信息，我就回到了学校。
这段期间，从没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面对死亡的惊吓和面对警察这类职业的恐惧。每逢紧着我心的，都是那个事情暴露了怎么办。
依冉，是木安的情敌。巴不得会出现对她不利的消息，也正因如此才费尽心机接近她的秘密。
纪昱良，那本就是个看起来就不聪明的糊涂人。那种情况，居然直截了当的揭开远未愈合的伤。
唯一能令我放心的便是程池。这个家伙可能是除我以外，最不想事迹败露的人。
对，还有我们的班主任。
之所以想要把此事压下去，完全是因为我要继续我的计划。我要为她报仇，用她想看到的方式。
尚未付诸行动，不料想到纪昱良先推开了那扇门。
09
木安出事不久，学校就在见不到他的人了。
拦住我去到那家面馆是一个自习很晚后的时间。整个人潦潦草草的，从原来一副帅气的楷书变成了半笔画下的行书。
“我要杀了那两个人，你帮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把我找来的目的是这个。我自然是不怕的，本意就是找到办法弄死他们。现在纪昱良主动提出来，省下我不少麻烦。
“好，不过你要记着，你这不是在帮忙，你这是在补偿。”
说的有些狠劲，我要他的良心时刻在自己谴责里面难以自拔。
我与他结好约定，以我个人的名义把程池和老师都约出来，然后他找机会杀了这两个人。
事情很顺利，程池在中午出去后，再没回学校。
他的家长在四处找他，周围同学也猜测着议论。这都不重要了，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将来这个班级去往地狱的灵魂，会在那里和他碰面的。
把他约出来可是容易得不要。就像他威胁木安那样，直接拿出我偷拍到的证据。他根本不敢反抗，立场瞬间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自然是没有去赴约，不单单是因为有人会代我出现。更重要的，是我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以防牵连到我。
之所以这样想，完全是因为，接下来纪昱良被抓的情况。
只是我又一次落空计划，警方抓到的，也只是他的尸体。
没错，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选择追随木安。
事情很简单。
在中午把程池骗出去后，我就去找到班主任。我把事情完完整整的与他讲了一遍。他半信半疑的报了警，直到警方真的在我说的地方发现程池的尸体，随后便出动，全城搜查。
还活着的那个家伙与我讲条件。
“简单，你哥是局长，把我办到一中去。”
我根本没有提及木安的事，那个我要留下来，另作他用。只是说了纪昱良在杀了程池之后，就要去杀他。
也和程池一样，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然后警方就在我和纪昱良越好要把那家伙骗过去的地点发现他的尸体，刚刚离开世界不久。能想到那个情景。在警笛的阵阵鸣响当中，每一声应当都是一阵精神刺痛。
只是我真的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自杀。
这个年纪，都这样不把生命当回事么。
在谈谈我的良心问题，我从未有过丝毫的谴责自己的意向。人都已经死了，还依旧能为活着的人做出贡献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况且，我只是用我自己的方法，替木安报仇。
她讲过，对程池的憎恨程度尤胜于还活着的那个家伙。那我就先让他去赎罪，剩下一个，容我慢慢折磨他。
在木安的葬礼上，我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至于纪昱良，这都是应该的，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接下来，我又去找到班主任。他的态度转变我一早就猜到了。
木安死了，纪昱良也死了。他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答应我的办理升学的事，自然也就不准备作数。
我笑着拿出照片给他看，是我偷拍他对木安施暴的过程。
他眼神里终于开始恐惧。
我就像他的上帝一样，俯视着他。监视着他和他那个局长哥哥帮我办入学的猫腻，当然，我再次偷留了证据。
本就所剩无几的时间，也终于燃尽了。
所有人都在紧张着考试，只有我一个，深知不论如何，我的都会去到一中的结果。
我没有把这件事和别人说，并不是因为会担心闲言碎语。只是单纯的不想解释，上一中与我这种学生来讲，是没大所谓的。
依旧这样不计手段的也要进去，完全是因为那是木安的希望。那想象中的美好，我不想看到破灭的那刻。我要代替她，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会和你活在一起。
我要完成她的遗愿。
不过，再怎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出些什么样的意外。好在最后的结果有所着落。
和我几乎同时放下心的，还有活着的班主任。他认为只要答应了我的条件，万事大吉。我若是这样的人，恐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也正是班主任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天。
我选择立刻将我手里的证据提交到警局。
我实在太想笑了，那家伙还天真的以为没有事了。被带走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包括审讯的过程。他始终没有敢吐露出我升学造假的事，应该是还不想他母亲无人赡养吧。
目送着他进了监狱，我也终于可以走进学校的大门。
木安，我替你报仇了。
10
站在一中的校门口，我和其他人一样，正大光明的走进去。
在脚掌贴合台阶的那一刻，我又重新落下。
这里曾经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我的朋友当做希望的地方。可如今，我却不能进入。我会弄脏这个圣洁的梦想，那样不对。
我转头，心有不甘，却也落得坦荡。
入学的这一天，也正是教育局局长入狱的时候。我把他走后门，为别人办理入学的证据都抖露出来。恐怕他这辈子也想不到，会这样结束他的仕途。
不过我当然知道，这样的罪行不足以支撑他的死刑。不过顶着这样一顶帽子，以及那些主流或者非主流的新闻，后半生，怕也好过不到哪里吧。
想到这里，控制不住的就笑了。我大概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自己也算不准时间。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局长虽然判不了死刑，但我可以。
我调转方向的地方，就是警察局。前些天来举报，今天我来自首。
一路上我看哪一辆车都仿佛是撞死木安的那一辆，它们都催着我赶快走。
“什么事。”
“自首。”
“什么罪行。”
“杀人。”
“杀了谁。”
“我的同学。”
“哪个同学。”
警察的话问到这里，我才顿了顿。在想该怎样回答才好。
然后我抬起头，正面看着他们微笑。
“我唯一剩下的最好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依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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