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或许见识过中国满族官员喝奶茶的情景。1655年,荷兰人约翰.纽豪夫在广州时,当地人曾以奶茶待客。然而,人们通常认为,最早把奶茶带入欧洲的是萨布利耶夫人。
1680年,夫人在巴黎组织著名的沙龙聚会,以奶茶待客。著名诗人兼寓言作家拉方丹也参加了这一聚会。在英国,有关茶会的油画中出现奶杯是17世纪末的事情。
1698年,瑞秋·罗素夫人在给女儿的信中写道,茶会上她见到了“用于喝茶时盛奶的小瓶子,人们称其为奶瓶"。她还写道,绿茶加奶,味道也不错。这一点和一般人的口味大不一样。
18世纪初,伦敦有约两千家咖啡馆,这些咖啡馆还扮演着政治言论和文化知识传播温床的角色,一些宏大的商业合同也在这里达成。由于咖啡价格低廉,来这里的人还能听到方方面面的信息,咖啡馆被冠以“一便士大学"的雅号。
英国学者哈罗德·罗斯认为:“和一心读书学习的人相比,通过和人攀谈、交流思想获取学识的人,通常更有翩翩君子之风,洞察力也更敏锐。咖啡馆为人们提供了交流思想的场所,许多公众的意见也在这里形成。这里是……传播新人文主义的兄弟会。”
伦敦曾被冠以“欧洲咖啡之都”的称号。在只有男士光临的咖啡馆里,也可以点要茶饮,但最受欢迎的还是咖啡。然而,咖啡的统治地位就并没能维持多久。
1717年,托马斯·川宁开设了伦敦城里第一家茶室一一一金狮茶室。茶室位于斯特兰德街217号,部分建筑一直保留至今。在这里,没能进入咖啡馆的女士可以自由选择喜爱的茶饮。在混配茶市场,川宁也开启先河,独树一帜,推出了诸如英国早茶等著名的混配茶,川宁之孙理查德解释了这一做法的原委:
在家祖父的时代一一无论读者是谁,我都非常乐意回顾这段历史——买茶的通行方式是顾客亲自光临茶店,按各自口味不同选购茶叶。茶叶箱一字排开,家祖父会当着客人的面选配茶叶,并当场沏泡,请顾客品尝。
选配的配方会反复调整,直到客户满意为止……对于懂茶客来说,如果拿出二十箱熙春茶(最常见的中国绿茶)逐一细细品尝,他会发现每箱味道各有不同:有的浓而涩、有的淡而浅……通过将不同箱里的茶叶精心混配,我们可以得到一种比任何一箱茶叶味道都要可口的混配茶。另外,这一做法还是确保不同价格的茶叶质量稳定的唯一途径。对经销商而言,确保顾客满意的唯一途径是保持价格稳定,还有质量稳定。
伦敦人对咖啡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1730年,伦敦人对咖啡已没有多大兴趣,英国人对茶的偏好却己经根深蒂固。在解释为什么英国迥异于欧洲其他国家(爱尔兰除外),成为一个喝茶的国度时,有人认为东印度公司垄断茶叶贸易起了关键作用。公司将大量茶叶运往英国,最终将咖啡挤出了市场。
德国记者海恩里希·爱德华·雅各布则在《咖啡史诗》中提出了另一种观点:
我们必须牢记的是:对于那些把自己挂在酒瓶上的个人或民族而言,咖啡乍一看起来很有解毒药的功效。然而在英格兰,咖啡并没有被老百姓接受。咖啡使人热情高涨,目光如炬,洞察秋毫,而热忱与敏锐并非英国人的性格。
对英国人来说,家就是他们的城堡,咖啡和不列颠人把自己圈禁在家里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咖啡不是一家人分享的饮料,它使人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一一一当然辩论的方式也很高雅。久喝咖啡的人多以批评眼光看待人情世事,凡事都喜欢井井有条地分析。咖啡或许能创造奇迹,但不会带来温馨。人们喝咖啡时,找不到一家人围坐在壁炉前,看着炉里的炭火毕毕剥剥地化成灰烬的感觉。
英国人由咖啡改喝茶时,法国人却由喝茶改喝咖啡了。法国药学家皮埃尔·普密特1694年出版的巨著《药之通史》记载,17世纪下半叶,喝茶在法国上流社会中流行成风,但后来被咖啡和可可奶取代。这一变化使财务状况本已不佳的法国东印度公司更加捉襟见肘。法国东印度公司进人远东市场未占先机,曾经和丹麦、荷兰公司一道,在茶叶贸易上与英国公司展开过激烈竞争。
喝茶之风在法国成为明日黄花时在英国却大行其道。英国政府提高了茶税,使得茶叶走私成为高利润的生意。1882年,亨利·菲利普出版了《蔬菜种植史》,书中记载:
由于政府征收高额关税,法国人从1720年开始把茶叶偷运到英国。这种非法贸易愈演愈炽,(在作者的记忆中)上百匹马队驮着茶叶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苏塞克斯郡的农民甚至专门挖了地道运输茶叶。这些走私分子非常凶悍,试图告密或者反抗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像在西班牙试图挑衅宗教法庭一样。
在众多的茶叶走私分子中,最臭名昭著的当属豪克赫斯特帮了。这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1746年,豪克赫斯特帮和温纳姆帮联手走私十一吨茶叶,但温纳姆帮中途出卖了同伙,走私生意陷人僵局。两个帮派挑起了恶战,温纳姆帮有七人受伤,四十匹马被掠走。利用走私敛聚的大量钱财,豪克赫斯特帮的总管亚瑟·格雷在苏塞克斯郡的考克斯希斯小镇大兴土木,建造了名为“格雷拙园"的豪邸。
宅邸设有众多机关暗室,用于藏匿走私赃物和奇珍异宝。1747年9月22日,海关官员在多塞特附近海滩通往豪克赫斯特帮所在地的路上截获了两吨走私茶叶。恼羞成怒的走私分子竟然洗劫了位于普尔的征税所,重新夺回了茶叶。
小镇上的丹尼尔·蔡特因为指认了其中一名暴徒而惨遭鞭笞,随后又被暴徒系在马后拖行,断手足后扔人井中坠石而死。由于这一桩桩令人发指的暴行,暴徒首领最终被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在相对温柔的精神世界里,在卫理公会创始人约翰,卫斯理虔诚的良心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一场对茶的口诛笔伐。他贬斥喝茶有害健康、浪费钱财、一无是处。在经历了二十七年嗜茶如命的生活后,卫斯理在1746年8月痛下决心戒茶,并立即付诸行动。
1748年,卫斯理在《致友人书·论茶》中写道:“现在我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验证戒茶的效果了,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盼的。身体麻木的病痛和我彻底告别了,我的手和十五岁时一样平稳……在钱财支出方面,我也看到了巨大反差,(戒茶后)我一年可以节省开支五十多英镑。"
卫斯理坚信他手颤的毛病是喝茶引起的,他还固执地认为喝昂的进口茶而不是本地的草药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浪费了无数可以用来接济穷人的钱财。因此,他在规劝同胞们戒茶时言辞极为恳切:“向万能的主祈祷吧,祈求明净的光。祈求更加坚定不移的信念(戒茶)是更可取之道。向万能的主祈祷吧,祈求摒弃自恋小我的思想,弘扬节制俭省的精神。”
卫斯理的信念可谓坚如磐石,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这么坚强。十二年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卫斯理恢复了喝茶的习惯。著名的陶瓷工匠乔舒亚·威基伍德特为他定制了一把半加仑!(约一点九升)的大茶壶。
在坚定地反对喝茶方面,乔纳斯·汉韦的表现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汉韦是离经叛道的旅行家兼商人,又是慈善家兼改良主义者,对犹太人在英国归化大加鞭挞,又极力鼓吹全麦面包,还鼓动把伦敦所有的街道统一铺上沥青路面,对年轻的烟囱清洁工的健康问题也一直忧心忡忡,想方设法减轻他们的负担。
汉韦最出名的功绩莫过于把雨伞介绍到英国,并且三十年如一日在伦敦大雨滂沱时,来到大街上展示推广雨伞。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直接用“汉韦”来指称雨伞。
1756年,汉韦出版了《从朴次茅斯至金斯顿八日纪行》。书中,汉韦附了《论茶》一文,对喝茶习俗大加挞伐,称其“荼毒生灵,阻碍经济发展,陷国家于潦倒"。
同时,他认为喝茶还是女士红颜早逝的罪魁祸首:“诸君的红粉伴侣中,有多少人消化不良、情绪低落?又有多少人困乏无力、郁郁寡欢?还有多少人遭受着功能紊乱之苦,除了神经兮兮地抱怨,连毛病的名字都说不上?请女士们调整饮食习惯吧。最重要的,当然是痛下决心戒茶。可以确凿无疑地保证,她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将会重现往日青春。"
汉韦的贬损之词引起了当时英语语言学巨擘萨缪尔,约翰逊博士的一番痛斥。约翰逊博士称自己是一位“顽固无耻的铁杆茶客”,“二十年来,每餐必以茶汤佐饭,茶壶无时不热。每天傍晚,以茶打发消遣时光;每天午夜,以茶抚慰难合之眼;每天黎明,以茶迎接东升初阳”。约翰逊博士坦承精神紧张等毛病确实比以前更多了,但他对汉韦认定茶是罪魁祸首的说法坚决反对。
他认为:“(现在)整个生活方式都变了,任何一种锻炼头脑和肌肉的主动劳动和运动都停止了。熙熙攘攘的城市里总是拥挤不堪,生活中运动的机会近乎为零。人生的每一个愿望和需求都极易达成,唾手可得。生活雅致的有钱人出则舆马,鲜有从一条街走到下一条街的时候。然而我们的饮食却基本上没发生变化,依然和上一代的猎人、农夫还有家庭主妇一样吃吃喝喝。"在当今这个时代,约翰逊的解释似乎更是一针见血。
有关约翰逊博士酷爱喝茶的轶事在《萨缪尔·约翰逊传》中比比皆是。传记作家詹姆士·博斯韦尔第一次见博士是在代夫书店的休息室里,两人攀谈时各自捧着一杯茶。谈到博士拥有的渊博学识和他编纂的《英语词典》时,约翰逊博士戏称:“这不过是魔鬼的宝藏,而茶开发了这些宝藏而已。"
博斯韦尔在传记中写道:“似乎再也没有人比约翰逊更投人地品味这一香茗了。博士无时无刻不在喝茶,他的神经系统必定是异乎寻常地坚强,这么无节制地喝茶也没有使一直紧绷的脑神经有所松懈。"论喝酒,博士同样是海量一一他曾经在牛津一连干了三十六杯红葡萄酒却了无醉意一一莘莘学子能用到博士的皇皇巨著,似乎应该对茶茗心存感激。
葡萄牙和荷兰是最早通过海路前往远东的欧洲国家,但英国后来居上,一举成为海上霸主。咖啡到达欧洲的时间比茶略早一点,18世纪20年代以前,英格兰还笼罩在咖啡香味之中。
18世纪,英国人发明的蒸汽轮机对全球经济产生了巨大冲击,印度沦为棉布进口地区。英国东印度公司通过垄断茶叶贸易,暴敛财富。随着茶叶的消费量逐年增加,约翰·卫斯理、乔纳斯·汉韦和萨缪尔·约翰逊等有识之士对茶的利与弊展开了激烈争辩。
19世纪初,英国人嗜茶如命,几乎耗尽国库财富,亟须一种新的商品补充代替日渐枯竭的国库银元。这一任务最终落到了鸦片身上,并因此导致了改变历史进程的鸦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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