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低矮的丘陵,自成一户的居住形态,遍地的水塘、葱郁的大树,截然不同于北方。火车在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哐当”声后,终于抵达长沙火车站,幸而一出站,便看到了学校派来的接站大巴车。虽然空气湿热,但看着校园内来来去去的学长们,陆天宁丝毫没有察觉。道路两侧的桂花树下,摆了两排桌子,桌子上依次放满了被子、床垫、枕头等床上用品,方便领取和登记。接站的学长,领着陆天宁去了教学楼的后院,这里也摆了很多床上用品,说这些物品是我们自己从厂家拿的货,质量不错但价格便宜,还可以帮你直接拿到寝室去。陆天宁心想差不多能用就可以,要不然还得自己去找寝室的位置,便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答应下了。父亲跟在后面,不发一言,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寝室在芷兰公寓二楼,屋里摆了五张床,上下铺,可以睡十个人,配置简单,一台风扇吊在天花板上,进门口的桌上摆着一台电视。陆天宁对住宿条件挺满意的,读高中的时候,一间大屋里还住二十多人呢,况且在老家有时还睡地铺呢。有几个先到的同学,过来打招呼,但貌似听不太懂陆天宁的话,方言味太重,陆天宁很尴尬,臊得脸通红,便跟父亲下楼找地方吃饭去了。楼下不远,有一片小吃区,陆天宁与父亲走进了一个津市牛肉粉店,算是里面比较便宜的了,父亲的观点还是该省则省,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午饭后,陆天宁带着父亲在校园转了转,本想让父亲休息一下明日再走,但父亲坚持要走,说挣钱不容易省点,陆天宁只得送父亲去了车站。望着父亲的远去,陆天宁有点失落,对于这个陌生的城市来说,他也是陌生的。
回到宿舍,铺位悉数住满了,大家说笑着,都在找自己的伴,以便有行动的时候相互照应不会落单。陆天宁羞于自己的普通话不好,怕一张口被大伙笑话,便手里拿着本书,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其实也不是在看书,而在想以后该怎么办,想着怎么去改变,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弱点,而且这个弱点还直接影响了自己的生活,那就必须要去改变,心里暗暗下着决心,这是他一贯的倔强。
辅导员要在班里竞选班长,陆天宁硬着头皮站起来,发表竞选词,结果没说两句便卡壳了,一口不清不楚的方言,惹得满堂大笑,让陆天宁羞愧得眼泪直打眶。在老家是几年才出的一个大学生,心里还洋洋得意,这一出山村,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下课后,陆天宁一个人跑到学校的人工湖畔,坐在湖边发呆,他忘不了刚才那一幕,自信在下一刻粉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部二手折盖式波导手机,这是堂哥从他同事手里给买来的,花了一百块钱,四边已经磨得发白,但是还能用。
拨打房安琪的电话,却没有打通,显示已停机,陆天宁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继续在那坐着。天空晴朗,白色的月光撒在湖面上,微风让它有了形状,波光粼粼。陆天宁想起了家乡,想起了母亲,才第一次意识到,这就是孤独吧。
新生军训在紧张进行着,有不堪天热中暑的,有受不了累晕倒的,当然也有费尽心思装病的。这点苦,对经常下地锄草到正午的陆天宁来说不算什么,对扛着篓子漫山搬运桑蚕的陆天宁来说都可以承受。唯一不能承受的,像是与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他们说的很多话题,他未听说过,他们唱的很多歌,他也不曾听过,他们唱歌都唱得好,而自己连说话都说不顺溜,这是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像一片阴云一直遮着头顶的阳光。
2006年--启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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