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河间献王君子馆专歌

060汉河间献王⑴君子馆⑵专⑶歌为仙露⑷同年⑸赋

注：这是一首七言歌行体。《㐆斋诗集》中题下编者注：失年月，似在己亥后。⑴河间献王: 指汉河间献王刘德。刘德（前160－前129），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西汉宗室大臣、藏书家，汉景帝刘启第二子。汉景帝前元二年（公元前155）四月，以皇子的身份，受封河间献王。为王二十六载，将其毕生精力投入了对中国文化古籍的收集与整理，对古文化宝贵遗产的保存和延续做出了巨大贡献。现今留传后世的影响很大的《毛诗》和《左传》，应是刘德之功绩。⑵君子馆：毛苌先从毛亨学习《诗训诂传》，后被立为河间国博士，河间王刘德为之建筑君子馆。按：现在有君子馆村，是河北省沧州市河间市诗经村乡下辖村，位于乡西北2.5公里处，西临106国道。该村建于西汉景帝年间，曾是汉博士毛苌讲学的地方。河间献王曾在此投招贤馆，以此取村名君子馆。⑶专：砖的古字。⑷仙露：苗夔（1783～1857）清代语言学家。字先麓或仙露，直隶肃宁（今属河北）人。主要作品有《说文声读考》《集韵经存韵补正》。张穆的同年。⑸同年：古代科举考试同科中式者之互称。唐代同榜进士称“同年，明清乡试、会试同榜登科者皆称“同年”。清代科考先后中式者，其中式之年甲子相同，亦称“同年”。

汉兴荡除挟书律⑴，如日杲杲⑵生于东。三辅⑶邸舍⑷廓⑸有容，珷玞⑹金玉错⑺其中。

注：⑴挟书律：jiā 秦始皇三十四年，采纳丞相李斯的建议，下令禁止儒生以古非今，颁布民间有私藏《诗》《书》和百家书籍者族诛的法令。⑵杲杲：gǎo gǎo 明亮貌。《诗·卫风·伯兮》：“其雨其雨，杲杲出日。”⑶三辅：西汉治理京畿地区的三个职官的合称。亦指其所辖地区。汉初京畿官称内史，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内史，与主爵中尉(后改都尉)合称三辅。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主爵都尉为右扶风，右内史为京兆尹，左内史为左冯翊，治所皆在长安城中。⑷邸舍：dǐ shè 府第。⑸廓：〈形〉大，广大；空阔。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窈而深，廓其有容。”⑹珷玞：wǔ fū 似玉之石。⑺错：《小尔雅》杂也。

（汉兴荡除挟书律，如日杲杲生于东：谓汉朝兴，然后废除了秦朝的挟书律。从此如明亮的太阳升起于东方。按：如日杲杲，可理解为儒家经典，亦可理解为汉室江山社稷，俱通。汉惠帝四年(前191)，诏告全国，废除《挟书律》：“三月甲子，皇帝冠，赦天下。省法令妨吏民者；除挟书律。”自此以后，长期珍藏在民间的古书陆续开始在民间出现，为汉代的文化复兴，提供了前提条件，为后来的为“文景之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三辅邸舍廓有容：谓汉室皇家和宗亲的府邸空阔广大可以容身。按：谓可以藏儒家经典，或谓允许人人收藏并研读儒家经典。珷玞金玉错其中：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评论河间献王道：“王公贵人不好侈靡而喜书者，固鲜矣。不喜浮辩而好正道，知之明而信之笃，守之纯而行之勤者无一二焉。”此“珷玞金玉错其中”之谓也。）

坦坦⑴大河⑵壖⑶，神禹⑷厮⑸二渠⑹。献王筑馆河之濒⑺，实说《礼》《乐》敦⑻《诗》《书》。

注：⑴坦坦：平坦；广阔。⑵大河：即黄河。《楚辞·九章·悲回风》：“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⑶壖：ruán 古同“堧”。本义:余地,隙地。指河边的空地或田地。《汉书》：“故尽河堧弃地，民茭牧其中耳。”⑷神禹：夏禹的尊称。⑸厮：通“斯”。分散，分开。《史记·河渠书》：“乃厮二渠，以引其河。”⑹二渠：二渠者,济,漯也。《禹贡》：“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这是河北部分；下文的“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这是河南部分。《汉书·地理志》记载，济水“过九郡，行千八百四十里”。河北部分源出河南济源县西王屋山，下游屡经变迁。《水经》：“济水出河东垣县东王屋山曰沇水，又东至温县西北为济水。”河南部分本是从黄河分出来的一条支流，因分流处与河北济水入河口隔河相对，古人把它视为济水的下游。《水经注·济水》云：“济水于衡雍出黄河（今原阳县西境西卷城、西晋卷县、春秋衡雍、战国垣雍），分河东南流，……东经西广武城北，……又东经东广武城北，……又东经敖山北，……又东合荥渎，渎首受河水。……荥水又东南流，注于济。”可见，南济水之源是荥泽。它在河南岸荥泽形成湖泊，而后穿过今菏泽市流入渤海。漯：lěi 古水名。又名治水上游为今桑干河、中段为永定河、下游为海河之河流。发源于山西省神池县东，向东流经河北省至天津入海。⑺濒：bīn水边。⑻敦：推崇，崇尚。

（坦坦大河壖，神禹厮二渠：谓大禹在平坦广阔的黄河下游凿开济漯二渠疏泄黄河。按：赞大禹“疏通源头、绝天下横流之功。”献王筑馆河之濒，实说《礼》《乐》敦《诗》《书》：河间献王刘德在黄河边修筑君子馆，招贤纳士，推崇并如实阐发《诗》《书》《礼》《乐》等儒家经典。按：赞河间献王筑君子馆保护发掘儒家经典之绩如同神禹凿渠之功。）

蒲轮⑴朅来⑵呕夷⑶水，河北⑷诸儒为王起。兰陵⑸客死绪⑹未棼⑺，毛贯⑻诸公尽君子。

注：⑴蒲轮：指用蒲草裹轮的车子。转动时震动较小。古时常用于封禅或迎接贤士，以示礼敬。 《汉书·武帝纪》：“遣使者安车蒲轮，束帛加璧，徵鲁申公。” 颜师古注：“以蒲裹轮取其安也。”⑵朅来： qiè lái 犹言去。《后汉书·张衡传》：“回志朅来从玄諆，获我所求夫何思！” 李贤注：“朅，去也。”⑶呕夷：水名。也叫沤夷水或滱水。源出山西浑源县东南枪锋岭，东南流入河北为唐河。《周礼·夏官·职方氏》：“正北曰并州 ……其川虖池呕夷。”⑷河北：泛指黄河以北的地区。⑸兰陵：兰陵王高长恭（541—573），本名高肃，族名高孝瓘，字长恭，渤海蓨县（今河北景县）人。北齐王朝宗室将领，神武帝高欢之孙，文襄帝高澄第四子，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随着权位扩大和威望上升，受到北齐后主嫉妒和猜忌。武平四年（573），因言“国事即家事”，坐罪鸩死，时年三十三岁，追赠假黄钺、太师、太尉公，谥号忠武。⑹绪：前人遗留下来的未竟的事业。⑺棼：fén 通“紊”(wěn)。纷乱，紊乱。⑻毛贯：毛指毛苌，贯指贯长卿。毛苌：西汉赵人。汉初鲁有毛亨，称大毛公，为《诗诂训传》。毛苌称小毛公。曾任河间献王博士，授同郡贯长卿。时言《诗》有齐、鲁、韩三家，《毛诗》未得列于学官。平帝元始五年，《毛诗》置博士，列于学官。魏晋以后，三家诗均亡，唯《毛诗》独盛。贯长卿，西汉河间人，毛苌第一个弟子。毛诗学派主要人物。

（蒲轮朅来呕夷水：河间献王刘德乘车来到古呕夷水一带，礼贤下士，寻访毛苌。按：史载其“礼聘再三”，请毛苌出山，封毛苌为博士，并在都城乐城东面建造日华宫（今泊头市西严铺），北面君子馆村建招贤馆，命毛苌在此讲经，传授弟子。河北诸儒为王起：《史记·五宗世家》裴骃集解引《汉名臣奏》：“河间献王经术通明，积德累行，天下雄俊众儒皆归之。兰陵客死绪未棼：献王刘德去世后，他的事业并未中断。按：这里用兰陵王代指河间献王。汉武帝发现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刘德有德有才、不同流俗、志向高远时，就有意疏落、压抑他。晚年受到汉武帝猜疑，忧悒成疾。元光五年（公元前130），逝于河间，谥号为献。毛贯诸公尽君子：毛苌、贯长卿诸公都是君子，发扬光大了献王之业。按：《鲁诗》亡于西晋、《齐诗》亡于曹魏，《韩诗》亡于北宋，惟独《毛诗》，由于献王刘德建君子馆作为毛苌传经之所，向天下学士广为传讲，得以流传下来，滋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学士。汉朝初年，北平侯张益及长沙王太傅贾谊、京兆尹张敞、太中大夫刘公子等皆修写《春秋左氏传》，贾谊将《左传》授予赵国人贯长卿，人称之为贯公，被刘德招为博士，随将《左传》系统加工整理、校实解释，直至西汉末年学者刘歆，成为今古名篇。）

君子几凋零，王功⑴在六经⑵。渠渠⑶夏屋⑷漫⑸荒榛⑹，宵深秋草飞乱萤。萤飞犹傍献陵陌，一犁镵⑺破宫垣⑻碧。

注：⑴王功：辅佐人君成就王业的功绩。⑵六经：六部儒家经典。《庄子·天运》：“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⑶渠渠：深广貌。《诗·秦风·权舆》：“于我乎，夏屋渠渠。” 朱熹集传：“渠渠，深广貌。”⑷夏屋：大屋。《楚辞·大招》：“夏屋广大，沙堂秀只。” 王逸注：“言乃为魂造作高殿峻屋，其中广大。”⑸漫：充满；遍，周遍。⑹荒榛：杂乱丛生的草木。引申为荒芜。《旧唐书·哀帝纪》：“洛城坊曲内，旧有朝臣诸司宅舍，经乱荒榛。”⑺镵：chán刺，凿。⑻宫垣：gōng yuán 泛指房舍或其他建筑物的围墙。这里特指君子馆的围墙。

（君子几凋零，王功在六经：君子馆诸君子虽先后作古，但他们注疏、宣讲儒家六经，辅佐历代人君成就大业之功永不磨灭。渠渠夏屋漫荒榛，宵深秋草飞乱萤：君子馆已不复存且遗址遍布荒榛，深夜时衰草中只剩下萤虫飞舞。萤飞犹傍献陵陌，一犁镵破宫垣碧：飞萤犹陪伴于献王陵墓，直到某一天耕犁偶然刺穿君子馆围墙遗迹。按：此谓君子馆砖出土。碧：《增韵》碧，深靑色。指深青色的君子馆砖。）

先生嗜学⑴真古人，诹⑵经写韵恒龂龂⑶。斟酌毛郑⑷得其醇⑸，一墼⑹天奖汲古⑺勤。夜来或见梦⑻，梦觌⑼陶生面⑽。如旧相识情缱眷⑾，从容抉剔⑿手蜡毡⒀。奴隶⒁郭香⒂躏⒃曹全⒄，西京⒅隶法⒆今流传。世间何物足相俪⒇，鲁国新模（21）五凤专（22）。

注：⑴嗜学：非常好学。⑵诹：《尔雅》谋也。⑶龂龂：yín和悦而能尽言之貌。⑷毛郑：汉代《诗经》学者大、小毛公及郑玄的并称。⑸醇：精也。《易·系辞》：“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疏》万物变化而精醇也。《朱子·本义》醇谓厚而凝也。⑹墼：jī未烧的砖坯。这里指君子馆出土的刻有隶书的汉砖。⑺汲古：谓钻研或收藏古籍、古物，如汲水于井。⑻见梦：犹托梦。⑼觌：dí见。⑽陶生面：陶：瓦器，陶器。生面：如生的面貌；生动的面目。杜甫《丹青引》：“凌烟功臣少颜色，将军下笔开生面。”陶生面：另《张穆诗词笺释》作者王俭认为“陶生”指烧纸陶器的年轻人。聊备一说，存疑。⑾缱眷：同缱绻意义相似。情意缠绵，感情好得离不开。《说文》眷，顾也。⑿抉剔：搜求挑取。⒀蜡毡：同“椎拓” zhuī tà  将纸覆于金石器物，铺毡捶击，以摹印其形状和上面的文字、图像。毡就是椎字时垫的毡。为了防霉蛀，在其表面涂一层蜡。⒁奴隶： 动词，奴役，役使。蒲松龄《聊斋志异·续黄梁》：“荼毒人民，奴隶官府，扈从所临，野无青草。”这里引申为超越、碾压。⒂郭香：指出土的汉代隶书碑《西岳华山庙碑》。《西岳华山庙碑》之末，因有"遣书郎书佐新丰郭香察书"一句，历来就书者是谁颇存争议。唐徐浩《古迹记》主书者为蔡邕，"察书"(意即检查校对)者为郭香。但他并未提出充分的证据，说明何以是蔡邕所书。此说一出，影响甚大。如宋洪适《隶释》、清顾炎武《金石文字记》、顾南原《隶辨》以及翁方纲《两汉金石记》等，即均沿徐说。明郭宗昌《金石史》及赵崡《石墨镌华》乃开始对此说提出怀疑，而认为真正的书丹者当是郭香察。《石墨镌华》书前目录中《华山碑》下，题"郭香察书"，《金石史》则直称《华山碑》为《香察碑》。⒃躏：lìn使力的碾踏。⒄曹全：汉隶石碑，全称《汉郃阳令曹全碑》，又名《曹景完碑》。东汉中平二年（185年）十月立，现在西安碑林。明万历初年在陕西郃阳（今合阳）莘里村出土，曾存郃阳孔庙，明末断裂。此碑为汉碑中极负盛誉者。其结字匀整，秀润典丽；用笔方圆兼备，而以圆笔为主，风致翩翩，美妙多姿，是汉隶成熟期飘逸秀丽一路书法的典型。《曹全碑》不仅字写得美，而且石质坚润，刻工精良，所以历千余年而字口清晰，棱角分明，在汉碑中少有如此完好的。⒅西京：西汉都长安，东汉改都洛阳，因称洛阳为东京，长安为西京。⒆隶法：谓隶书的笔法。相传为秦人程邈所作，由小篆省简变化而成。⒇俪：lì并列，比。刘安《淮南子》：“凤凰不能与之俪。”（21）模：通“摹”。照原件描画，临摹。《北史》：“善隶书，特工模写。”（22）五凤专：石刻于西汉宣帝五凤二年(公元前56)。金明昌二年(1191)开州刺史高德裔监修孔庙时，在鲁灵光殿遗址西南三十步太子钓鱼池得之。书家多断为隶书定型的例证。康有为认为此刻石为“汉隶之始”。石现存山东曲阜市汉魏碑刻陈列馆。

（先生嗜学真古人，诹经写韵恒龂龂：先生非常好学真如古人，无论是研经抑或是著述总能通透。按：先生，指苗仙露。写韵，指其著述《集韵经存韵补正》。斟酌毛郑得其醇，一墼天奖汲古勤：琢磨毛公、郑玄之学说得其精华，得此君子馆砖乃上天褒奖你专研、收藏古籍古物之勤勉也。夜来或见梦，梦觌陶生面：或许君子馆砖夜里托梦于你，在梦中你见到了君子馆砖栩栩如生之貌。如旧相识情缱眷，从容抉剔手蜡毡：你与君子馆砖如同旧相识一般情义缠绵，从容地洗刷剔除其所沾泥土，然后椎拓摹印其形状和上面的文字。奴隶郭香躏曹全，西京隶法今流传：从君子馆砖拓下来的隶书，其造诣可以碾压久负盛名的汉代隶书碑代表《西岳华山庙碑》和《汉郃阳令曹全碑》，使得汉代隶书之法今天再度流行盛传。世间何物足相俪，鲁国新模五凤专：问世间何物可与君子馆砖相媲美，那就只有鲁国临摹的汉代五凤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