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怎么样才能与母亲释怀?
又再一次和自己的母亲相处。
原本,早已独立,早已脱开原生家庭的藩篱。而今有了娃,不得不请母亲过来帮我们照顾,我们重新生活于同一屋檐下,共同教养孩子。母亲当年如何对我,而今同样的方式再现到养育外孙上。当然她也以一贯自己对女儿的关怀模式还是没变。
我已经33岁了,但是母亲对我说的话,和我还是三岁、十三岁的话几乎没变。包括语气、包括表情、几乎包括内容都出奇的没变。对已为人母的女儿,还是不放心、还是要指点、说教,干涉、评判,对女儿的决定还是会事前否定、怀疑,劝阻一番以示关心、提点。
就这样
原本被自己尘封多年的负面感、无助感再一次被放出黑盒来,从母亲那里我找到了自己心理障碍的根源。那些儿时的记忆- 关于父亲的、关于母亲的、关于外公外婆的、关于奶奶的、关于和乡亲们的各种记忆,各种话,各种感受一一都重新复现起来。我呼吸不过来。
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这几句话:
1.去天上!你也要跟去吗?
2.不要你们了,把你们送到爸爸那里去!
3.你这么矮,唱什么歌?神神经经地跳舞唱歌,当什么戏子,被别人看不起。
4.你做不来的。学那个有什么用?
5.早就让你不要做了,你看又不听。
记忆中父母总是在互相抱怨,问题来了,首先说出的话和态度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抱怨、指责对方一通,表示自己对,对方错。
记忆中父母总是争吵不停。
记忆中父母从来不会提前买票,从来不会提前做安排做打算。
记忆中父亲的工程款总是被拖欠,合同总是不和人签。
记忆中父亲从来在追债要工钱。
记忆中父亲是孝子,当奶奶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遇到大小问题时,即使我家勒裤腰带,爸爸也会毫不犹豫地先对外支援。而妻儿们,可以辜负、可以随便。
记忆中,事情到了事态严重时,母亲就会着急、心烦、抱怨。事情要是不痛不痒,母亲也不会放在心上,骄纵放任我们,要么事情被提起来,有如千斤大鼎,发脾气大吼。
记忆中我从来在母亲身上看不到原则二字,记忆中的她总是有漏洞弱点可以被攻克。我可以不必把她的话当真放在心上。
记忆中的自己总是很乖巧、却无比孤单。
因为家庭生计问题:妈妈不得不把我们委托给外婆外公照顾。她和爸爸出门打工。我和弟弟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我们从两三岁一直到高中,中间偶尔断断续续和父母生活过三四年。
儿时,我和弟弟都能极为强烈的感受到:家庭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外婆家
外婆外公是我们乡里德高望重的书香门第,有5个孩子(我的母亲是长女,然后是大舅舅、二舅舅、阿姨、小舅舅)。外公是我们当地学校的校长,外婆是妇女主任。一家人知书达理、三个儿子都是大学毕业。一个在银行工作,一个在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工作,一个在学校做英文老师,都是国家公务员,都从事着受人尊敬的职业。大女儿高中毕业,小女儿小学毕业,去学了缝纫。
奶奶家
爷爷在父亲9岁那年就去世了,奶奶有6个孩子:大姑姑、二姑姑、爸爸、大叔叔、二叔叔、小姑姑。听说爷爷去世那时,小姑姑还在奶奶肚子里。就这样几乎一个人把6个孩子艰难拉扯大。奶奶家的日子很清贫穷苦,没有男人的家,饱受村里人的欺负,因此奶奶和几个孩子学会了自我保护、学会了一致对外!
记忆中我的家庭总是潜藏着各种各样的怨恨不满。
1.外婆和父亲之间 记忆中外婆总是瞧不起爸爸,在外婆这边,爸爸总是抬不起头、挺不起胸,因为是打工仔。在奶奶家,爸爸是长子,又是带领全村人去大城市打拼的头,所以被大家尊敬佩服所谓的老板型人物。父亲在外婆家被看不起,也因此即使我和弟弟两岁不到就由外婆外公养大,两老对我父母如此照顾,但是父亲一直不领情,也一直不会感谢与感恩。
2.父亲和母亲之间 母亲和爸爸是初中高中同学。后来经人介绍做媒,母亲不顾外婆的反对劝阻,毅然决然地到了部队,和父亲成亲。即便是裸婚嫁给了父亲,把自己倒贴出去,还是被夫家排挤,只因自己性格太向外,不懂做一个乖巧的媳妇和大嫂。当然也因为肚子没争气,生了个女娃。也是为了生计,父亲退伍后,同母亲一起去了广东打工。去工厂、去工地打工。也因为外婆的原因,母亲,也因此没少受父亲的气。父亲和母亲有爱,但是家庭矛盾纠葛,也苦于生计,争吵不断,又无从分开。
3.奶奶、叔叔、姑姑和母亲之间 奶奶喜欢听话闷声闷气的媳妇,喜欢老老实实干农活,不喜欢去外面会朋友聊天玩闹交际的媳妇。母亲是后一种,少了朋友就难受型的。在外头人缘社交都不错。但是着实让奶奶嫌弃痛恨牙痒痒。 也因为是奶奶唆使的原因,子女们对待母亲,对待他们的大嫂,从来不会尊敬二字,有的也是打小报告、挖母亲墙脚,甚至在他们成家之后,还当着我的面说我的母亲是狐狸精、妖精。
5.父亲和舅舅们之间 舅舅们为了维护母亲,对待姐夫虽然恭敬,但是父亲还是觉得不自在。
6.父亲我和弟弟还有母亲之间 父亲爱我和弟弟,尤其是我。我虽是女孩,但父亲并未像奶奶那样重男轻女,有时发现对我比对弟弟还好。也是因为母亲欧阳家欺负,所以我和弟弟都偏向母亲,尤其是父母发生争执的时候。其实想想对父亲也是挺抱歉的。
7. 外婆和奶奶之间 当然外婆不喜欢我爸,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奶奶。母亲裸婚嫁给我爸的时候,没少受奶奶、姑姑、叔叔们的联合欺负。因此,外婆疼女儿一直对奶奶怀恨在心,因此也对父亲有怨有恨。
在外婆外公家,我们姐弟俩就和公子和小姐般。外婆家有大院子、有花园,有菜园,也有葡萄架,从来没有其他小伙伴干农活重担。我和弟弟无忧无虑,我们童年时期,犹如大山的精灵一般,春夏秋冬,感受到四季自然的世界,花草树木、山水鸟理鸣。我们可以和小伙伴去采蘑菇、采春笋、打猪草,到处田野山林玩。
没有爸爸妈妈,日子也可以很开心。但是其实我们还是盼父母回来的。然而,
1.记忆中父母没有一次是如约回来的。每次都是: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大年二十八、二十九一定回来,大年三十回来,等等,我和弟弟临近父母回来的日子,我们就会端着小板凳坐在院门口等爸爸妈妈回家。但一次又一次是失落沮丧。
2.待到他们真的回来的,好是幸福!他们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一刻都不想和他们分开。时间过得匆忙,短暂的相聚。为了怕我和弟弟哭闹,父母们从来都是把我们先哄着支走,然后偷偷地出远门了。待到我和弟弟回来再找爸爸妈妈时候,人影早无踪了。就这样,一次次我们接受了父母无告别的离开。
3.小时候,父母有打过架。有争吵。
也记得在一个春节初几的夜晚,我们去一个姑婆家拜年,到傍晚才往回走,我们要去外公外婆家。路上要穿过一片森林,我们走着夜路,爸爸抱着我,妈妈抱着弟弟。一大家人—— 外公外婆、舅舅们、阿姨、爸爸妈妈,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我和弟弟当时只知道害怕黑乎乎的树林去了,全然没听到大人在聊什么。到了家,父母、舅舅们、外公外婆围在桌子上,讨论起了父母离婚的事情。似懂非懂的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父母感情蓦地就好像不是我们以为的好。原来我们的爸爸妈妈要打架、要分开、不喜欢彼此。才知道婚姻可以这样。
打那以后,好像父母不愉快闹分开的频率就越来越多,直到我到小学六年级,我是那么地想父母真的离婚,真的不想两人不情愿地捆绑在一起不幸福。
似乎有好多似乎
似乎,我也感受到父亲不太喜欢母亲太漂亮;不喜欢别人夸母亲年轻,不喜欢他人夸母亲越来越好看。
我也感受到母亲在外婆、奶奶、爸爸还有我和弟弟的夹缝中呼吸,逼仄得不行。
我也能感受到父亲在外婆家即使作为长女婿,也不被待见。
我也能感受到奶奶对母亲的责难。能感受到奶奶一家对母亲不待见。
我也能感受到父母爱我们,却被我和弟弟捆绑。
我也感受到奶奶在自己家的时候,对我的母亲指手画脚、指桑骂槐、冷言冷语,各种捅刀子伤害,对妈妈特别强势,但是在外婆家面前,又显得那么的卑微、像奴家一样。
幸运的是:外婆外公爱我和弟弟。无比疼爱。
我们爱妈妈,但是貌似妈妈和爸爸从来没有认真地感受过我们: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妈妈爸爸说得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哪句话我们是可以期待的,哪句话不要期待太多。
什么是原则,什么是可以有办法撬动的?
如何面对客观世界,如何面对别人的眼光?
如何学会面对自己?
如何迎面生活中的问题困难?
如何应对生活中的挑战?
是不是有些美好就是自己不配拥有?
互相抱怨、互相指责、畏惧困难、学习有什么功用?看别人怎么看你!羞臊死了!
做一个听话的、成绩好的孩子就会有很多爱。
这些是我从我的原生家庭里长出的病。
所幸的是,内心的自己是有力量的,去了遥远的北方上学、然后去国外工作、回上海遇到了重要的伙伴,让我一步一步地远离孩童时潜在身体血液里的病。一点点意识到自己病、一点点揪出来撕开。我其实以为自己已经远离孩子时的自己了。
现在我有Daniel了,做了母亲。现在不得不请母亲来上海照顾一下我们现在的孩子。在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原来自己很讨厌痛恨性格问题,就是妈身上原原本本拓来的。越相处,越发现连呼吸都困难。
其实真的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相处;
真的不知道如何和内心深处那个曾经的小小孩相处;
真的不知道如何和现在又重逢的母亲相处;
真的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的另一个影子相处;
其实我知道所有的这些,
我不是怨我母亲一人
只是恰好她作为代表过来了,
其实是我真的不知如何和曾经的童年化解
不知道和那个大家庭化解
成人的矛盾,孩子会为你们买单,到最后统统一样不留的还给你!
探索认识自己,学习开挂:
“有一种结果叫做作品,作品是一种面向世界的结果" - LUZE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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