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农活三则

01 割麦

在我的记忆中，芒种节气正是淮北农村的农忙季节，金黄色的麦穗夹着饱满的颗粒在烈日下迎风摆动，麦浪如波涛一般在地面上荡来荡去，散发出诱人的芳香。农田里大片的小麦等待收割，正如白居易诗中所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夏收农活三则

我们知青也拿着镰刀，加入了割麦的行列。只见老乡们弯着腰，挥舞着镰刀埋头割麦。那时候我们年轻，不甘人下，也一鼓作气地向前割去。我们没有农具，生产队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镰刀一点也不锋利，全凭自己的力气在与麦杆拼搏，半天不到我握镰刀的左手掌里就磨出血泡，腰部也酸疼得如同骨头脱了筋，站立时都直不起来。再加上天气炎热，自己没带草帽，仅是用块毛巾扎在头上，口又渴，半天撑下来，回到农舍，躺在床上一动想不想动，肩膀上又火辣辣地疼，脱下来一看，皮肤都晒得出小水泡了。深切体会到老乡所说的，割麦子是农村一年中最繁重的农活。生产队长看我们实在不是干这个的料，就重新调配了农活，我分配为隨车拉麦子。

02 拉麦

拉麦子就是用牛车将已收割的麦子从地里拉到打麦场，这个农活比割麦好多了，首先不用很早出工，近晌午才出车拉麦。我们生产队没有马车，只有牛车。我第一次看到牛车就联想到春秋战国时的战车，整个大车全部是木结构，结实牢固，车轮也是用硬木制成，并用铁皮包裹加固，大车呈長方型，显得很笨重，大车承担着运输农作物与肥料的任务，赶牛车的人就是喂牛的饲养员，他们与牛朝夕相处，那些牛都能听懂主人的吆喝声。

我一开始是装车，把从地里收割下来巳捆好的麦子装上车。装的时候，麦穗向内，麦根向外。装到一定高度，就要向上扔了，好在麦捆不重，胳膊一甩，就把麦捆扔上车了。车上有一人把扔上来的麦子按一层竖着排，一层横着排，一层层地垒上去，最终要装到二个人那样高，才用绳子在四个角上固定。然后饲养员驾着牛车往打麦场去，到了打麦场再卸下来，堆成麦垛。

二趟拉过，我就自告奋勇地到车上，学着他们的样把扔上来的麦捆按横一排，竖一排地垒起来。装好、捆绑好，我也不下车，坐在晃晃悠悠的麦捆上，看着两旁的麦田，未割的麦田麦浪滚滚，已割的麦田露出一撮撮高低不一的麦茬，巳经有小孩在铲麦茬，远处是绿树环抱的村庄，想到马上就可以告别吃杂粮的日子，心情也舒畅起来。

将麦捆卸在打麦场后，空车又往麦田里去拉麦。我从饲养员手里夺过鞭子，说我来试试，我吆喝了一声，鞭子往空中一甩，“驾”，牛车就缓缓地动了起来，饲养员说，你别拽它，它知道怎么走。果然，牛车一直晃到正在割的麦田停了下来，谁说老马识途，老牛也识途。

03 打场

打场是夏收最后一道农活，我们知青都会分配在打麦场，打场的活还是比较轻松的。早上等场地晾干了跟着老乡把麦垛上麦捆掀下来，拆开，均匀地摊在场地上，隔一个小时左右，拿木杈把麦子翻个身，使麦子均匀地受到太阳曝晒。翻好以后就坐着聊天、抽烟，有时老乡会拉着我们下棋，这个棋恐怕是世上最简易的棋了，在地上画个类似于九宫格，随手找了六块土疙瘩，一方三个，就算是模子了，具体规则现在已经模糊了。

夏收农活三则

二遍翻过，将近中午，此时饲养员牵着牲口，拉着石磙上场了。饲养员站在麦场中央，抖动着缰绳，牲口拉着石磙随着饲养员的吆喝声一遍遍地碾压麦子。碾压一个多小时后，饲养员牵着牲口下场休息，我们则拿着木杈上场将碾压过的麦子翻个身，然后继续碾压。几遍碾压后，上面是去掉麦粒的麦秸，麦粒全部沉在下面。此时，用木杈将麦秸在场边搭起麦秸垛，把麦粒扫成一大堆，最后一道农活就是扬场了。

夏收农活三则

扬场都是干农活的老把式，他们围在麦粒堆旁边，手拿木锨，将带糠的麦粒呈弧形扬到空中，在空中蘑菇云似的散开，凭借风力将麦粒和麦糠一分为二，麦粒垂落，宛若瀑布，落地成一溜线，麦糠轻浮，被风吹到一边去，落地成一大片，这是粗扬。接下来的细扬，往往由生产队长自己来做，他将扬过的麦粒又再扬一遍，一位老农拿着大扫帚，细细地抹去在麦粒上的麦草，最终是一堆黄澄澄的麦粒，这也是全队乡亲们辛勤劳动的果实。这些劳忙情景，虽然年深岁久，仍然没有全部忘记，因为自己有着深刻的体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