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惹人厌的孩子，往往最需要爱

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十分讨人厌的男生。那时候我们每天晨读，只要班主任一走出教室，他立刻就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开始各种搞怪。

他搞怪的方式千奇百怪。印象深刻的一次，他带了一条绳子到教室，就在大家整齐朗读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到窗户边上，赶走座位上的同学，然后将绳子绑在窗户上，将自己的脖子吊上去，做出各种吐舌、翻白眼、装死的神情动作。

好奇的同学眼睛纷纷移开书本，还有几个同学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他就像得到了某种鼓励，将两只脚蜷缩起来往上翻到头顶，再从头顶翻出一个跟斗。他一个人莫名地玩得很兴奋，旁若无人地就在那一直搞怪到晨读下课。

他个子很高，在整个年段是带头孩子王。那时候我们有值日组长，每天早上会检查各个班级戴红领巾和缺课情况。好几次他也带着小跟班，跟在值日组长后面，到各个班级搞出各种夸张又可笑的表情。

还有一次他带了很多空烟盒到教室，烟盒里有一层金色或银色的锡箔纸，他把它们撕下来，然后像戴假牙一般套在牙齿上。

他坐在第一排。那天他就含着那些锡箔纸，猛地一转身，露出金闪闪的一排“假牙”，引得哄堂大笑。

他学习不好，不守纪律，还时常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痞子样，弄得大家对他束手无策。

那时候我们还都是低年级的小朋友，班里也有其他调皮的男生，但再调皮也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

他是年段里所有老师的头号“公敌”，一谈起他就是头痛的表情。他留了很多级，到我们班上的时候就是留级生。后来他也没能跟我们继续同班，因为四年级后他又留级了。再后来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就到社会上去了。

我们镇上中心的区域不大，所以他几乎也成了大家口中的“坏”孩子典型，哪家父母打孩子，打到恨之深处，就会拿他说事：“你不学好，就像那个李燕青。”

老师在课堂上也时常引以为戒，“你要做李燕青第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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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很多大人心里应该都很纳闷：这个男生怎么就是坐不住，怎么能想出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搞怪花招？还有他怎么能如此乐此不疲就为了逗大家乐呢？

可是想归想，想不通也不会再去想了，因为面对这样的孩子基本上大人选择的就是放任自流。

可是即便过去很多年，我一直挥之不去对这个男生的印象。记得那时我很好奇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当中成长的。有一天放学，我还和班里另一个同学悄悄跟踪过他。

那天就在快走到他们家院子的巷弄里，看到了他的妈妈，她很疲惫的样子，他们彼此没有打招呼，他径自走进家门，她牵起自行车着急忙慌就走了。

后来我知道，他妈妈在附近的工厂上班，几乎每天都要加班，根本没有时间顾及他。而他爸爸常年在外地，又没有爷爷奶奶在身边，他就一个人孤独又桀骜的长大了。

很多年后，我看到一个观点，“最惹人厌的孩子，往往最需要爱”，那些看起来不可爱不得人心的行为背后，其实都是在呼唤爱。

美国儿童心理学家鲁道夫·德雷克斯也说过，“一个行为不当的孩子，是一个丧失信心的孩子”。当TA丧失信心的时候，就会为自己选择四个不恰当或者错误的目的：

1.寻求过度关注——只有在得到你们的关注时，我才有归属感。

2.寻求权力——只有当我说了算或至少不能由你对我发号施令时，我才有归属感。

3.报复——我得不到归属，但我至少能让你受到同样的伤害。

4.自暴自弃——不可能有所归属。那我放弃。

我一一去对照这些错误目的的时候，发现当年那个令所有人都头疼的“李燕青”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在家里得不到足够的爱和关注，于是到学校寻找归属感。可偏偏他学习成绩又不好，是那种不调皮就淹没在同学堆里的孩子。没有别的途径引起大家关注和在意，只有做出出格的行为。

行为越出格，老师越生气，同学越可乐，他就越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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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班里还有这么一个男生令我印象深刻。他长得几乎有些羸弱，四肢细细长长。是很多男孩子的绝缘体，也深得很多女生讨厌。

而他令我们讨厌的行为却是他自找的。每次课间休息时，女生在操场上玩跳绳，他就一个人跑过来捣乱。贱兮兮拉一下你的绳子，揪一下女生的头发，或者趁着女生不注意，就乱入别人的游戏里。

女生追着他打，气愤骂他，越骂他越捣乱，每次都是一边捣乱，一边开心大笑。他好满足，可是女生们几乎都气得青筋暴跳。

他是家里最小的男孩，上面有四五个年龄差距很大的姐姐，父母常年在北方城市工作，他几乎是姐姐们带大的，尽管可能受尽父母和姐姐们的宠爱。可那些爱到底不一样，到了学校，他需要一份存在感。

他课上从不捣乱，甚至规矩得让老师们认为他就是一个闷声不响的乖孩子。可是他几乎把所有女生都得罪了。

以前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招人烦。后来我明白，也许他自知自己的能力极限，男生他打不过，又长期在姐姐们的圈子中成长，于是想要如法炮制在女生当中寻找到一种同龄人的认同感。

不管什么样的群体，弱势或强势，身强力壮或者瘦弱，丑陋的或者俊美的，都能找到TA能找到的群体和途径，去表达一种他们对于爱和归属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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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呼唤爱的方式最激烈，便是自残和早恋。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几乎是全校的“大姐大”。喜欢集结一些同学寻事滋事，约架打架。

她长得挺漂亮，有些微胖，看起来其实是个挺腼腆内向的女生。我见过她幼儿园时候的样子，那时她就长得比我们同龄女生都高大，有些傻傻的可爱模样。

可到了青春期，她就一路微胖，再加上学业上无论怎么学都没有长进，很多人甚至认为她可能智力存在问题，渐渐就有了一些自卑心理。于是到了初中她索性就不学了，开始学会抽烟喝酒。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逃课，如果到班级，背后就会紧随着一大帮追随她的男女同学。一堆人就横七竖八坐在走廊上吞云吐雾，朝着同学吹口哨。

几乎整个年段都知道她和谁在谈恋爱。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有一天中午，她经过我们班，过了一会，听见窗户玻璃巨大的破碎声响，玻璃渣掉了一地，地上都是血。

她竟然用自己的拳头一个一个砸过去，任凭血从手指上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而这一整个过程，她始终面无表情。

后来，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分手了。好像从那天起，她的手臂上就没有停止过缠捆纱布，她自残也自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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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爱”这个东西在一个孩子的心目当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它看起来很强大，强大到当它求而不得时，就会像一头饱受饥饿而四处寻找食物的困兽，让想靠近它的人无法控制。

小侄女一岁多的时候，周围经常围绕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人一多的时候，她就特别人来疯。然后会要求大家都抱抱她。

她犯错的时候，如果被自己的爸爸批评，就会转头开始喊其他人，意思是“快来帮帮我，救救我”。

小菁宝一岁多的时候，我带她去爷爷奶奶家玩，她就会眼珠子骨碌碌转，然后开始观察每个人，并作出一些试图引起大家注意的行为。

她每做完一个动作就会看看大家，有时候大家在聊天，没人注意，她就会很失落，然后会大声委屈叫“妈妈”或者把手里的东西砸出声响。

这时有些长辈会生气制止，或者觉得她是不是无理取闹。可是这就是一个小孩渴望得到更多人爱和关注的本能，她抬眼去看大家是否在关注她的那一下，充满期待，继而又装满失落，硬生生会让人心疼。

一个得到很多很多爱的孩子，TA会时时充满安全感，往后TA会越来越减少渴望得到大家关注的行为次数，甚至TA还希望独立一点，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因为TA知道，如果TA想要，随时喊一声，就有很多人会蜂拥过来给TA爱；

可一个屡屡得不到爱和关注的孩子，就会更加想要去验证自己的渴求。TA无法安下心来，因为TA时时都是慌着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得不到大家对TA爱的表达。

越是求而不得，就越渴望，越渴望就越不得章法。

听到很多大人抱怨，“这孩子怎么那么讨人厌，人家谁谁就不是这样的”“你再哭，再哭就不要你了”或者直接不去关注和陪伴TA。殊不知孩子是最敏感的个体，TA能察觉到很多微妙的不同，只是TA无法言语表达而已。可是TA往往会通过反向的行动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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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成长路上遇到过很多很多当时自己年少无法理解的叛逆少年和最讨人厌的孩子类型，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得那么“作”，非得事事那么用力去对抗，为什么习惯说“不”，为什么总是一脸倔强？

其实，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需要爱啊。

有个读者妈妈曾留言告诉我，以前她儿子叛逆时，她总是试图摆出家长的威严，然后跟他讲大道理。越讲他就越反抗。甚至还曾踢她和咬她。

后来有一次，他在外受了欺负，哭了。她没有说话，走过去拥抱他，跟他说，“没事，妈妈在呢。”从那次开始，她儿子的表现就再也没有像之前那么冷酷和僵硬了。

她后来反思自己之前对他的教养方式，她跟我说一段很震动我的话：很多人生大道理完全可以过后再慢慢讲给他听，但在他哭泣或反抗的那个当下，别做无用的，唯一有力量的，就是给他一个拥抱。

后来我想，还真是这样。谈恋爱时，女生哭闹撒泼，男生讲什么都不如一个强势又率性的拥抱。用力抱住她，她只会越挣扎力量越小，直到最后伏在你肩上嘤嘤哭泣，变成“讨厌”这类的小情调。

对待一个需要爱的孩子也是同样啊。无论何时在TA脆弱的时候，给TA无条件的关注、爱和拥抱，长大了，TA才不会以错误的方式四处乞讨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