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满脸痛苦，四十岁出头，正是意气奋发的年纪，但他把头深埋在两肩，似乎肩上有千斤担，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接近于无，说也说不出的疲惫。
他原本应该拥有一个体面的人生。
从小的他就是孩子堆里数一数二的聪明。家里条件好，吃的穿的都要比其他小孩出色，有一种天生的骄傲和优越。学习原本就是一件吃苦的事。吃苦作为一种精神，他从小就缺乏，虽然天资聪颖，但在进入初中，面对越来越深的课程，缺乏吃苦钻研的劲头，学习成绩呈现下滑趋势，这对他的自尊心打击很大，对于大多数人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但他既没有从中汲取进取的动力，也没有跌倒爬起的决心，吵着闹着就要辍学。初中没毕业就不再踏进校园。后来经历过种种坎坷，靠着掌握的一门技艺过活，过着平凡的烟火生活。
自己开着一家小门店，妻子和他一起照料，虽不富裕，但维持生活已经足够。似乎一切都可以看到希望。当然，希望都寄托于他的孩子。
妻子好赌。我曾见过他的妻子，在小孩刚满月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一起打麻将，家里也经常聚集打麻将的人。我心下忐忑，这么小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健康成长？
似乎，孩子也遗传了他的聪明劲。他逢人便夸他的孩子：懂事，省心。夫妇两对于孩子采取放养的方式。学识的浅薄让他们在教育方面无从下手。几年后，他成了被老师经常叫去学校的那一个。女儿早恋。他花了高价为女儿办了转学。转入新学校没多久，老师就打电话给他，说起女儿种种劣迹。
这些年，他有了酗酒的嗜好。从早喝到晚。一顿不喝都堵得慌，也因此常常贻误生意，答应客户的事情一拖再拖，有了生意上门也醉醺醺不成体统。生意做得冷清，孩子不爱学习，希望的光正在一点点变得微弱。
他又把希望寄托于他的小儿子。小儿子从小学开始就在外上了寄宿学校，高昂的花销让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变得越来越沉默。而小小年纪离家的孤独也让小儿子的性格变得孤僻。他说他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只有辛苦挣钱，挣了钱让孩子上好学校，有好前途。在生活面前，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老天仍然没有展露出笑脸。
这个社会，真的在用力惩罚那些没有读成书的人，还有他们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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