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尾声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或自愿或被迫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虽然道路并不通畅，但向瑾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将他们聚拢在一起。

曹敬德、付晏清和周复，蔡戎清和徐知慧，从这些人的话里，他们了解了彼此也了解了自己。如果这时候再让向瑾评价周行止，她可能不会说他乖张，自傲……

但也不一定。

向瑾这样想着抬头看向周行止，殊不知自己脸上已是笑意盈盈，只需明眼人稍瞧片刻，便能从她的表情窥视她的内心。

惊动一池春水。

向瑾接受的周行止的表白，但并不告诉自己的好友徐知慧。偷偷摸摸搞了一段时间的地下恋情，终于在一年初夏邀请徐知慧来参加婚礼。

徐知慧听说了这件事气愤道：“亏我为你出谋划策那么久，你竟然一直瞒着我和二爷谈恋爱？”

“话说，你们怎么能看对眼了？”

向瑾抿嘴，斜眼睨了身边的周行止一眼：“他这人古板迂腐，整合我互补。”

“怎样？你这算是入赘我家，性格都得随着我来，免得遭我母亲嫌弃。”

他们这一代人在暴乱中出生，在战火中成长。周而复始的，他们的孩子伴随着国共合作的欢呼声呱呱落地。

于是，在势如破竹的反击中，在齐心协力的斗争中，在报纸纷飞和书页印刷，在宣言高喊和思想斗争，在军民一心和勾心斗角中，向瑾听到了孩子的第一声呼唤，也看到了国家如同她的孩子，一步一步地茁壮成长起来。

1945年9月，当和平协议被大声宣读，当英雄归乡，贼寇败落，向瑾收到了这样一封来信。

“见字如晤，不知向小姐和家人是否安好，不知家乡是否安好。我加入两党为国献力，本是个人之举，无意惹人挂念。数十年未见，能打探到住处已是幸事。现请求向小姐到宾国饭店一叙，以解旧日情怨。”

“旧日情怨。”向瑾摩挲着信纸，心中难以抑制激动。这封信末尾正端端正正写着‘周复’二字。

四十五年，匆匆半生。付晏清和周复并肩坐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一八九八年的那个午后。十七岁的付晏清与付璟明与父母在外归家，偶然回头，看到了同样年轻的周复。

出外游历，执书环视，两人一见如故。早早相识却终究悲剧一场。付晏清有时候幻想，倘若自己那天没有看见他，是不是也会和姐姐一样读书学习，嫁人生子，一生无恙。

一别经年，再见如故，付晏清看着面前苍老的周复禁不住扑簌簌落下眼泪。周复缓缓起身，将手贴在她的脸颊，擦去两人不堪回忆的过去。既然依旧相见，那就再相爱一场。

不久，他们又见到了一位熟人。

“这是陈曦，负责接应我的工作。”周复向众人介绍这位太太。

周行止看了看一脸迷茫的向瑾，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是我们在广州的房东太太，我们吵架那次。”

向瑾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转过头严肃道：“我没有和你吵架，我只是比较激烈地发表我的观点。我们永远不会吵架，对不对？”

“对，不会吵架。你都是直接动手。”

付晏清重病住院已经半年，向瑾和周行止时不时来探视，有时遇见付璟明在一旁照料，更多时候是周复守在床侧，和付晏清十指相扣，一坐就是一整天。

周行止有时劝他休息一下，他只是用鼻腔发出一声气音。目光仍旧放在付晏清脸上：“我还能看她多久？我已经错过她的太多时刻，我只有一直看着她，陪在她身边才能弥补我的缺憾。”

深秋，付晏清的生命随着万物的凋零随风而去。

初冬，周复与付晏清合葬，如愿以偿和深爱的人永远留在了一起。

向瑾常常向周行止感慨，他们究竟拥有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周行止会轻轻搂住她，告诉她：“他们拥有了一切，什么也不曾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