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

一、

发条的心里一直端着一把细杆的枪。他叫不上这枪的名字，也不知它要瞄向谁。他就这样端着，从年少到现在。

二、

他一直是个安静的男孩儿，没什么话，也从不要求什么。父母领着他出门，他就端坐在亲戚家的沙发上望着大家谈笑，一坐就是一天。

五岁的时候，周围的孩子开始学游泳。他第一次站在泳池边，消毒水的气味伴着清凉的池水扑面而来，他把头深深的埋在水下。一秒，两秒，十秒，他在心里默数着。水里的感觉很好，他想象自己是一只小鱼，最小最细的那种，有着灵活的红色小尾巴，在鱼缸里扭动。

三、

六岁半的夏天，发条背着大大的红色米奇书包，别扭的站在讲台中间念着自己的名字。他的声音被头顶呼呼飞转的电扇淹没。一整天，他把头深深的埋在新发的书本里，纸里有水的味道，他细细的闻着。

他安静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听着早晨的朗朗书声，看着窗外的嬉笑打闹，望着夕阳缓缓落下后山。发条是一个旁观者。

他总是安静的坐在靠窗的角落，没有人在意。

四、

发条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可以接受。

接受早餐日复一日的火腿蛋，接受周末念不完的补习班。

不知道其他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过的开不开心。

五、

发条长大了，他的个子越来越高，话也越来越少。屋外不住的蝉鸣让他头晕目眩，他开始发呆，有时候就坐在位子上，一坐就是一天。漫无目的的想着，想着自己变成一条没有名字的细长的小鱼，直直的向下沉，回归到深黑色的大海里。

六、

日子越过越长，他的时钟也在摇摆之中，终于停止了。

他不再去注视周遭的生活，他把自己封闭在了透明的鱼缸里。

再也没有吵杂的声音，只有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七、

发条的生命被冻结了。他拒绝了一切，过去的或现在的。

还要什么未来。

八、

他端起一把细杆的枪，站在了生活的对面。他叫不上这枪的名字，也不知它要瞄向谁。

他就这样端着，从年少到现在。

2017/8/15 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