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傍晚,室友跑回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隔壁班有个男生长得特别可爱,嗯,像小灰灰。”
我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挂在我钱包上的小灰灰玩偶挂件,决定第二天跟她一起去近距离观察一下。
次日下午,有年级大课,我跟室友两个人早早来到教学楼,在偌大的教室里转了大半圈,最后在一个略有些瘦削的男生后面坐下。
课程过半,室友故意把课本丢在男生旁边的空座上,我瞟了室友一眼,差点拍着桌子笑出声来。抿着嘴强行忍住,就势用手里的笔戳了一下前面那个肩膀,“同学,我的书掉了,帮忙捡一下呗。”
男生侧身拾起书,转头递了过来。是很清秀的一张脸,眼神干净而深邃,头发梳得很整齐,宁静的气质里还带着几分稚嫩。
“谢谢啊。“我和室友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说道。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男生哪里是长得像小灰灰嘛,分明是像我男朋友。我如果有男朋友的话,应该就是长成这个样子吧。
02
他叫雨,和我同龄,略长我两个多月。9岁时父母离异,妈妈带走了年幼的弟弟,把他留给了父亲。父亲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叫晴儿,雨说,这是雨过天晴的意思。雨的后妈对他很好,妹妹也很可爱,可他却总是融入不进去。他觉得爸爸、后妈和妹妹三个人才是一个和谐完整的家。而他,是一个多余的人。于是,从高中以后雨就主动要求住校,节假日也尽可能不回去。
雨很快和我们宿舍的女孩们熟识了,还跟我们一起出去唱过两次歌。他是个性情很温和的人,每次出门都会尽力去照顾身边的女生,很体贴,只是话很少,从不与人深交,也不愿提及自己的事。每每有人问起,就各种开着玩笑地岔过去。
有天我独自下晚课回来,老远就看到雨一个人坐在体育馆门前的台阶上发呆,旁边放着一打啤酒。
我没多想什么,径直走过去,随手拿了一罐,打开,坐在旁边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雨看了我一眼,怔了半秒钟,没有说话,继续喝自己的。
时间大概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我们俩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像是两个互不相识的独自酌酒的人,分别发着自己的呆,喝着自己的酒,直到把所有满罐变成空罐。
又盯着漆黑的远方看了许久,我转头朝向一米以外的雨,“要不要吃冰淇淋?“
他舔了舔嘴唇,说:”你脸皮还真是厚啊。“
”嗯,是挺厚的。“我点了点头。
”快去买,我要吃两个。“
那天的酒局,以苦咖啡火炬结束。
03
雨是个异性缘很好的人,会打篮球,会弹吉他,加上人长得又帅,所以身边的女生一直都没断过。我知道他有过很多任女朋友,只是好像每个时间都不长。
每次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整个人就精神焕发,眼角带笑。有时在教室碰到了,还炫耀地给我们看女朋友送他的礼物。每次失恋之后,他就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一个人独来独往,目光低沉,好像永远在发着呆。这个时候,就常常能在体育馆门前看到他的身影,一个人,一打啤酒。我只要在那见到他,就不声不响地坐过去,跟他一起喝着酒。再后来,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给我打电话,喊我出来,一起喝酒。
雨虽不多言,却是个用情很深的人。我知道他每次恋情都非常非常认真,会很开心很期待地计划未来,而在每次失恋后也都受伤很深,很难走得出来。他很痛苦,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个人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我告诉他,心理学里有个词叫做“命运的强迫性重复“。他像他的爸爸一样不停不停地换着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像他的妈妈一样不停不停地丢下他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带走了弟弟却留下了他,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很喜欢妹妹却时常想要跟她保持距离。要摆脱父辈的命运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努力。
我建议雨去心理健康中心寻求老师的帮助,他拒绝了。他还是不愿意把心里的伤口展现给别人看,哪怕它真的很痛很痛。
雨说,他常常觉得很想家,但是却不知道自己想的究竟是哪里。我说,我能够理解。
04
临近毕业,雨又喊我出来喝酒。我打趣他,“最近没听说你认识新女朋友呀?又有啥伤心事?快,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难道是因为快毕业了,舍不得混吃等死的大学生活?”
雨说,他最近准备离开了,彻底离开这个家,离开现在的生活,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去做一个流浪歌手。我知道他唱歌很好,他在女生宿舍楼下弹着吉他唱歌的样子也算是校园内的一道景观了。
我说,我并不对他的决定感到意外,虽然别人也许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很不靠谱,但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也能理解他会做这样的事。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他突然问道。
“不会。“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是因为我太花心了吗?“他追问。
“不是,因为我从来都是个凡俗之人,只有思想可以在另一个世界自由翱翔。“我这样说道。
”好吧。“他答应着,没有再问什么。
其实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有次喝醉了,他就曾经问我喜不喜欢他,我笑了笑说:“你不需要知道,连我自己也不需要知道。“
不知道他酒醒之后是否还记得这些对话,我想我也不需要知道。
05
多年以后,我独自去云南游玩。
走在丽江古城的老街上,路边半开着门的酒吧里传出吉他弹唱的声音,我停下来,静静地听着、看着,一时竟有些恍惚。
从前的那个男生,如今是否也待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肆意挥洒着自己的人生?又或者早已变成了中年发福的油腻大叔,正冲着做不出作业的孩子暴躁怒吼?
那一年,风微凉,雨声慢,有人撑了把伞在我头上,轻声说:“一起走吧!”
我转回身,看见了一整幅青春的色彩。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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