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

胭脂铺的老婆婆过世了，儿孙遵从她的遗愿将她葬在半山腰的桃树下。

明明是隆冬时节，那棵桃树却繁花盛开，像在迎接什么似的。

听人说，老婆婆年轻时被妖怪蛊惑，坠入梦魇险些丧命，好在后来奇迹般苏醒，并对失心疯般的经历失去了记忆。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成亲生子，成为了一个操持家务的普通妇人，十分平淡地度过了一生。

镇上的老人说，这棵桃树还有过一次逆季的开放，是在老婆婆成亲前一晚。与这次不同的是，那时，满树桃花如雨般坠落，纷纷扬扬，十分壮烈。

年轻时与一个清秀温和的男子相爱，不巧他却是桃树变成的妖怪。不被世俗祝福的爱情，成为她绝口不提的秘密。置放棺木的土坑挖开，刨出一罐陈酿的桃花酒，那是她决意坠入他的梦境时埋下的约定，直到今天重见天日已经相隔八十载。活着的人都在哀伤和叹息。过世的人却面容安详。

她在成婚前夜打算翻墙上山的计划，被好友走漏了风声。道别的话在心里研磨成细腻的胭脂，最后却只能一层层遮住泫然欲泣的脸。

“你终于来了。”他靠在桃树下，半眯着眼看着她。

“我老了。”

“你没有。”他笑起来，冲她伸出手，“你没有变。”

她觉得蹒跚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关节的疼痛感消失了，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看清眼前的少年。

其实桃花逆季开放有三次。

回到十七岁，他们初逢，白雪皑皑中，他站在盛开的桃树下，说，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她面对他，又变回神采奕奕的姑娘。伸出手，回握住他。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是世人的叹息罢了。

而我知道，她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