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路灯映出刺眼的橘光，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接连不断，但此时此刻，我觉得分外寂静。
“那，我走啦。”季宣瑶抿着嘴唇，
抬起眼眸朝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看着她直直注视过来的眼睛，轻微地点了点头:“再联系。”
“好。”季宣瑶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就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远。我盯着她凝神了一会儿，她的头发有些往后翘，大概是风吹乱的，步伐一跳一跳，好像毫无压力般轻巧，背着的斜挎包一晚上都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我伸出手拦了辆车。今天晚上很冷，风大，进车的时候觉得温暖了不少。我擦亮屏幕，找到了季宣瑶的头像。
“你回去早点睡。”
“嗯。”她很快就回复我了。
“我上网去咯。”
“别通宵，对肾不好。”
“哈哈哈，晓得了。”
简短的聊完后，我给顾小杰发了一句“来了”就关掉了手机。
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变换，九点一刻，还不算晚，霓虹灯的招牌闪耀出不同的色彩，夜晚也才刚刚开始罢了。
我不太明白自己此时此刻是何种心情。有点复杂，难以言喻。这仅仅也是心血来潮做的决定，不...不能说是决定。只是一直以来都想试试看的事，突然找到了一个好时机。
季宣瑶说好多事情变了很多，可我觉得一点也没变。这个没变，是指我和她的相处模式，从何时开始?就一直是如此了。
在最后一次她把烟蓝色手提袋递给我后，我就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尝试与挑战，当然，也有改变。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看见她回头望向我的片段还历历在目，我最终选择了沉默。有过很难受，可现在想起来，居然也没什么了。
一路上季宣瑶的暗示很明显。当然凭我对她的了解，我不能把她的话当做暗示。前一天依偎在我怀里笑的很甜可第二天就变了模样的她，我见过太多次了。在她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恼怒地问我“我们到底什么关系”的时候，我选择用一种激烈的方式回避了这个问题。
是回答也说不定吧。不，大概不算。
我也不知道我被她鄙视着吐槽了的那句“你其实挺成熟的，但也不算很聪明”和几分钟后提起的“我喜欢不算成熟，也不算幼稚的人。至少有在这个年龄该有的思想。我的前两任?都太极端。”有没有在她的心里起到一个前后呼应。
只看到她的表情一直波澜不惊。
对越难拿捏的人就越有征服欲。这是人之常情。得到手的东西，通常两三天都会腻。季宣瑶听到我这番话，笑的很轻。
“你知道的，我也是这样。人都是这样。”
所以我宁愿笑着和季宣瑶提起她上次喝醉酒的姿态，调侃般地说出“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的”，也能面对她的“果然你还是在意我”，点点头说没错。但已经没有再次叫住她的名字，说出对她说过无数遍的那些话的想法了。
网吧的烟味很浓，我走到二楼，找到了专注地望着屏幕，飞快点着鼠标的顾小杰。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丢了一句“机子帮你开好了”，然后继续他的游戏。
准备一起通宵的还有几个朋友，总归都是无心学习的人。我从桌子上的一包包中拿出一根烟，点燃后也打开了游戏。
又是一个不眠夜。
不过比起顾小杰，我算是好多了。他这周和唐琪分手，再加上李卓回来，一口气通宵了五六天。在班上看到他，永远头都是埋着的，就没抬起来过。本来和他形影不离的唐琪，也就像隔了一个屏障，在一个班，却连看一眼都勉强。挺造物弄人的。
我也刚分手，可那并没有什么好提。顾小杰对待感情明显比我认真多了，和唐琪在一起也有一年多。可我谈过的恋爱，最多不过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也只有一个月是可以称得上是在交往。
被打破仅仅是因为某天晚上，屏幕上跳出了季宣瑶的消息。很突兀，毫无预兆。
人生的轨迹，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改变了。
说是刚分手，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浓妆艳抹。说白一点就是个社会姐，抽烟喝酒，脑子也好使。这种人我明白我驾驭不了，何况本来彼此也没走心。
有时候谈恋爱不过为了消遣，和满足一种得到的成就。旁边的顾小杰小声骂了一句“妈的”，一看屏幕，他被击杀了。我回了一句“等我一起”，也就停止了发散的思绪。
一盘连着一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游戏的好处就是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用专注于输赢。投入的时候很爽，空虚那也是后话了。
堪比吸毒。
顾小杰紧盯屏幕的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手也开始颤抖。这么多天的通宵他肯定受不了，用这种方式想忘记唐琪无疑是更加践踏自己的一种作为。我那天问他怎么分了，他轻蔑地笑了两声，轻描淡写一句“累了”就走开了。
我和顾小杰早就选择了不同的方式。经历过很多事情后，我就没打算再认真付出什么，过得很轻浮，没什么意义。但也没他这种鬼样子。
凌晨两点十分。
又一次被击杀的顾小杰骂了一声，让我去把他的包舔了帮他报个仇。他靠在椅子上咬着嘴唇，我望了他一眼，收回劝他要不要睡一会的话，操纵着游戏中的人物，走到了他的“尸体”旁边。
“你这么肥的啊。”
“嗯。”顾小杰明显无心回应，拿起桌上的手机。锁屏壁纸是华晨宇。几个小时前我无意中瞟到季宣瑶的壁纸也是华晨宇，她还和我说了一路要回家看《歌手》。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华晨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和她那“及时行乐 无恶不作”的帽子。好巧不巧，顾小杰今天正好穿了印着这几个字刺绣的卫衣。
不免多想，但我继续敲打着键盘。
几分钟过后，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卧槽。我问顾小杰怎么了，他又很快接了一句没事。余光看到他的手指在手机上不停点着。
也就是因为这一时刻的晃神，我被一把不知何处的98k爆了头。
“真他妈的背。”点燃一根烟。我靠在椅子上看到顾小杰凝重的表情，手还在不停地上下滑动。
“再来?”
“...等我一下。”
“谁啊。大半夜找你。”
“没什么。”他到声音只剩下疲惫。
“哦?”我刻意地往他那里望了两眼，名字看不太清楚，可那对话框我格外熟悉。一年多都没有换过的对话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没经过大脑思考，那个名字已经从我口中跳了出来。
“季宣瑶?”
“嗯。”顾小杰轻应。
“她找你什么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趋于称述，不感染疑问的色彩。
“一点小事罢了。”说完这句话后，顾小杰就放下了手机，“来继续。”
我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很快弹出来的灰色框，沉默了一会，点下了准备键。
果然。一直都没变。
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变。
无论是高一上学期，她皱着眉头朝我苦笑着说有放不下的人，还是几个月后的下学期她靠在我的肩上看着摇晃的公交车的车顶，说着抱歉。那个对象，她口中的对象，从来就没变。
可在今天晚上的事情过后，季宣瑶居然还有心思去找顾小杰，这个没有变过的对象。还正好是在顾小杰刚刚分手后，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会说些什么呢?仔细想想就知道。季宣瑶，她，等这个时候等了多久了?
从去年就对我说过。我居然还回复她“如果他分了，你们也许有可能。”
我也没希望过这样。
胜利的感觉瞬间被浇灭。心里涌上一股凉意。这和她以前的做法一模一样。和那次抱住我对我说“我们在一起吧”之后又拒绝的做法，一模一样。
她总是心甘情愿离我很近，每次面对我也都笑的很甜，说着“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
那些过去好久的景象一个个浮现出来，历历在目。
我手有些抖，因为习惯跳学校刚枪，这一次难免落地成盒。顾小杰笑我说你不行啊，就准备继承我的遗愿屠城。我把燃了一半的烟抬起来，眯着眼睛不再说话。
为什么?还喜欢她?
不可能的，都这么久了。约她出来也只是想向她证明一下，以前做不到的事，现在能做到罢了。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清晨。
顾小杰的手机在那时又亮了两次就彻底没有亮过了。季宣瑶应该是睡了。我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继续投入游戏当中。
外面有些蒙蒙亮，我也感到头脑炸裂一般发昏。包夜的时间到了，几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去睡觉。每天也就这样倒时差地过，挺没实感的。
走出网吧后感觉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摸出手机，季宣瑶那边没有发来消息。也是，她并没有必要找我来说些什么。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口袋。
顾小杰一直视线很涣散，似乎在沉思，还时不时轻叹两口气。刚刚分手，他肯定也无心去思考别的事情。这个决定有些莽撞，不像是季宣瑶会做出来的事。
谁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昨晚的一个多小时，虽然深刻，却也记不太清。有点像做了一场梦。
在强硬地牵过她的手，抱住她的时候，她口中跳出来的“好啦，放开我”永远是带着笑意，手指一动，居然感受到了她的回握。
比起以前冷冰冰的挣脱更要恐怖，这种感觉。
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害羞还是故意的了。
我不打算再去找季宣瑶。
虽然和她说了一句“再聊”，可还能聊些什么?还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用那种带着玩笑的那种语气调侃一下她?或者是问她还有没有时间出来?
没什么意义。
头很晕。即使抽了很多烟，嘴唇却还停留着那种奇异的触感。
“你现在都这么随便的么。”黑夜中，季宣瑶的短发随风打在脸上。
“哦?你是觉得我大街上看个女的就亲一下?”
“哈哈。”她干瘪瘪地笑了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哪里随便了。”
“我不一样么?”季宣瑶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两眼直视前方。
“嗯，认识这么久了。”
“仅仅如此?”
“好了。”我停下脚步，这是在湖旁边的一条木板小路。这段歪歪曲曲，不短不长的小路在大晚上，吹着湖风，还是挺有感觉的，“情人路”这个名字，也算名不虚传。
手放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她大幅度地抖动了一下。
“季宣瑶，看着我。”
“...不要。”
“想什么呢，我不亲你。”
她有些犹豫的眼神就此迎了上来，还带着准备躲避开的跳跃。
当然，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寂静的湖水旁，只不过是我随手拧开了煤气罐，而你笑着点燃了一根火柴。
大概，只剩下了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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