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病了,右耳廓发炎红肿。
数年前,我的左耳也出现过这个问题。
后来断断续续治了几次,左耳就畸形了,我也不以为意。
这次轮到右耳,红肿程度比当年的左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疫情,拖着不想去医院,就任由它红肿一个多月。
后来实在肿痛得受不了,在清明小长假最后一天去医院挂了个号。
医生一看,直接让我住院。拿着住院单据,我转身想离开医院。但外面正下着霏霏春雨,一片凄迷。遂想这个天气躺在病床上也有那么点意思,我就权且住住看。反正这个病,我也知道结果是怎样的了。
这个时候住院,还要做核酸检测。做就做吧,棉签往喉咙里一捅。欲吐未吐的感觉,让人飘飘欲仙。
来到耳鼻喉的住院区,小护士给我分了个38床,告诉我:“你的核酸检测结果还未出,你就一个人住一个病房吧,十四病室,38床哟。”
我正想走,被住院部的医生叫住了,让我先给他们看看。
于是一位副主任医生和两位年轻医生围着我的耳朵看了好一会,问长问短。
我告诉他们左边耳朵几年前发过一次,现在轮到右边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其实医生也不知道病因,副主任医生让年轻的女医生做一下穿刺,看看耳廓里有没有积液。
我傻傻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摆布。直到女医生拿出一个很粗的针管,我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可是为时已晚。
女医生就硬生生把针头扎进我的耳廓,然后抽动针筒。
那一刻,我脑部所有的痛感神经好像都要被吸入针管里,不由地嚎出来。
女医生没抽出什么,还把针头在耳廓里四处转动。那感觉,现在写下来耳朵都还在痛。
“不用抽了,他这个没有积液,就是红肿发炎,保守治疗吧。”
副主任医生发话,年轻的女医生猛地就把针管拔了出来。
“你这个做不了手术,就消炎消肿吧,回病房,等会给你开药。”
行,我没意见,径直走到十四病房。病房里冷清空荡,38床是最远离窗子的。不过没关系,我静静地躺下,正好看得到外面铁灰的天空。
刚躺下,病房里的呼叫器响了。
“38床,要打点滴啊。”
话音刚落,小护士就推着车过来了。因为打头孢,先要做皮试。小护士关切地说:“做了皮试你别乱跑啊,可以吃点东西,20分钟后没问题就开始打点滴。”
于是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不回去吃饭了。下楼在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盒好丽友蛋黄派,一瓶安慕希酸奶,囫囵着吃了,躺下继续看铁灰的天。
“李鑫,你是李鑫吧?”小护士正视我询问着。
“是,我是李鑫。”
“那好,皮试没问题,我给你打点滴了啊!一瓶头孢消炎,一瓶是消肿的。”
“好,谢谢,打吧。”
小护士淡定地给我绑住手腕,让我握紧拳头,然后一针扎下去。
那一刻,我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新来的。因为我的手背血管生疼,她口罩上的下睫毛,也闪了一下。
打完后,小护士迅速离开。我注视手背好一会,生怕肿起来。不过还好,痛感渐渐消失,针水顺着血管进入我的躯体。
中午一点,病房里很安静。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竟然有点发白了。
我靠在枕头上,小憩了一会。睁开眼睛,一袋头孢已经打完了。
按铃叫来护士,继续打下一袋。
百无聊赖,一只手摆弄着手机,还想着明天的课上什么。
两袋针水打完,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护士告诉我,还要用红外线电烤灯治疗半小时。
这个手段我也是知道的,因为几年前,左耳发病时,也是这么照啊照。
医生把红外线射灯移到病房,让我侧躺着,把灯对准我的右耳,小心给我戴上眼罩。
射灯光照很强,会损害眼睛,因此治疗中必须全程带眼罩,这个我也是经历过的。
射灯开启,耳廓灼热,眼前金亮漆黑一片,这样的感觉是奇妙的。
如果不是治疗,很难想象一个人在清醒情况下被遮住眼睛半小时是什么感觉。
这半小时里,你不能看,不能动,不能听,各种感觉都被限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
于是,在治疗的这十天里,我每天都进行半小时的冥想。
冥想的内容是丰富的,是广阔的,是琐碎的,甚至是荒诞的。
我想复课后我该怎样面对学生,怎样把教学衔接好;
我想教研员让我整理的书稿还缺什么,要怎么补;
我想我的左耳和右耳都是畸形的模样,是不是很滑稽;
我想这个病的病因究竟是什么,医生说是免疫系统的疾病,除了两个耳朵,还有其他部位会遭殃吗?
我想最近深圳房价炒这么高,把房子卖了回家乡坐吃等死好不好?
我想疫情持续这么久,百业凋零,往后的日子怎么好好过?
我想往昔岁月里,那些美好与忧伤……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病中的各种冥想,是那么沉重又那么飘忽,我忽然又更懂得史铁生在轮椅上的心情了。
每日打断冥想的,是射灯停歇时发出的“咔”的一声。
顿时,万籁俱寂,黑暗席卷一切。
不着急睁眼,再回味一会刚才冥想的内容。
缓缓摘下眼罩,又进入现实当中。
住院十日,病好了一些。
每日冥想半小时,心情也好了一些。
入定神游,是多奢侈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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