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摇晃

题记：你悲悯地看着世人，上帝在悲悯地看着你。

一、Bella太太连着好几个晚上睡不安稳。她知道是远在上海的爸爸这几天老打电话来的缘故。电话里爸爸的声音有气无力，再也不象三十年前鼓励她奔赴阿美利加时那样中气十足。当年给她带来无限欢乐的爸爸现在一点也不快乐了，因为想念。想想真是罪过，远在美国的Bella有点自责。Bella定居A城一逛也二十多年了，期间爸爸来过几次，Bella陪着爸爸走遍A城所有有趣的地方，也带着爸爸去过三小时车程的省府S市，甚至更远更多的漂亮地方，目的无非是一个：培养爸爸一颗爱美国的心!爸爸是可以留在美国和Bella一起过的，但最终爸爸还是想回去。爸爸最后一次来也是五年前的事了，来的时候春暖花开，家里的前后花园鲜花盛开，玫瑰、百合、还有好多不知名的紫色的小花。爸爸在花园里打太极，在廊下饮茶，听她在屋里弹琴，韦伯作品里的故事和肖邦的浪漫和抒情是她的最爱。爸爸有时也会敲响琴键，弹上一首巴赫的作品。爸爸喜欢巴赫，他说巴赫的曲子里有神圣和大爱。A城是一座拥有十万人的小城，城里的公交一小时一班，是个很闭塞的城市，爸爸不会开车，日子久了觉得冷清就想回上海，回到熟门熟路的石库门老房子，一早一晚可以闻到市井的喧闹气息。Bella劝不住女婿劝，甚至搬出了威廉外孙，还是劝不回外公要回上海的心。更有一件事促使老先生去意坚定，那是门前路过的热心人去警察局举报老先生每天早晨在花园里练巫术，引来警察煞有介事地作了一番调查。老先生又羞又恼，早晚催女儿女婿送他上飞机回国。

        爸爸熬到秋天终于要走，临走一日，Bella挽着老爸最后散一次步，父女俩在福克斯河畔的长椅上坐下，正是夕阳西下时候：妩媚的福克斯河波光粼粼，不远处的游轮码头也已安静下来，两岸远远近近的树在阳光下颜色涤深浅浅，一群一群自头鹰在树林里穿来穿去......

          第二天，爸爸搭乘海南航空回上海。看着那架飞机消失在云深不知处，Bella有点伤感，那份心痛的感觉恰如当年为她送行的爸爸。

        Bella当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是个小女孩，在自家石库门房子二楼朝北的小阳台上，看楼下的人走来走去，看对面矮平房的灰瓦在冬日的午后残阳里慢慢变成神秘又漂亮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