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符亚男
父亲看着我给他买的摇椅，久久不曾说话，也不躺上去，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过了好久以后，悠悠地说：“买晚了，要是你妈活着就买了，也不至于那么遭罪，每天把她抱到这个上面，放在太阳底下，摇一摇，她是不是也舒服点。”我装作没听到，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手里的书，只是镜片上两滴晶莹的液体，晃得眼前一片模糊。
父亲是一位强势、霸气且智慧的男人，言出必行且行必果，他做的决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允许任何人反抗，如果遇到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那么她一定特别幸福，因为她几乎不用过多操心，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但是，母亲却是一位和父亲一样强势的人，凡事都要和父亲一争高下，每次争论之后，父亲都会以不可压倒之势获胜，而我们感受到的一直都是母亲那刚烈的性格碎得嘎蹦嘎蹦作响。屡战屡败的母亲，直到去世都没有争得一次话语权。也许是常年处于一种弱势地位，母亲不到40岁便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只要一生气，便要发作。那几年哥哥姐姐还有我都在照顾着母亲的情绪，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过错引起不必要的风波进而导致母亲心脏病复发。而父亲依然一如既往的强势、霸气。他认为自己永远是正确的，你们只需要执行就好。
2004年秋收后，母亲住院了，大夫对父亲说母亲活不了多久了。说得严重点，一句不中听的话可能就要了母亲的命。沉默了三天之后的父亲，一改往日的做派，一辈子没有伺候过别人的人，开始日日夜夜照顾母亲。早中晚三遍药，准时递到母亲面前，每天晚上只要母亲去厕所，父亲都会跟上，还是以不可压倒之势，边数落边强行给母亲披上衣服。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就这样细心地将养着母亲。一照顾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中，母亲被病折磨得脾气异常暴戾，经常性无缘无故发脾气，有时还出现幻听，把推测当事实，说出来的话句句如利器直指心脏，每当这时，父亲都沉默不语，实在忍不住，便悄悄地到外面溜达。他心里的无奈与隐忍我们都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缓解。母亲去世前的半年，卧床不起，几乎失语，父亲经常边给母亲洗脸边悄悄对她说话，时不时还要开个玩笑，那眼神里面的温柔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母亲去世后，父亲大病了一场，人一下子消瘦了好多，不再出门，话也变少了。似乎什么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致。但是，只要提起母亲，他的眼睛就会变亮，会喋喋不休地讲起他和母亲是如何把这个家撑起来的，如何同甘苦共患难，讲到激动处会提高嗓门并带上动作。可是，很快他便停止这些动作，眼睛会再次暗淡下来。
父亲，一辈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母亲，只是在母亲去世后才醒悟可能真的是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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