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多月前在建国中路一个读书会上听蒋凡讲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从此正式开启了我近期俄罗斯文学的关注与阅读，尽管那时也还在阅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的第一卷，但我还是买来了《罪与罚》，并提前读完了它，而《战争与和平》至今还停在那一页。后来又买了娄自良老师翻译的《鬼》（又名《群魔》），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心的刻画及语言表达太精彩了！他写的《白痴》无疑成了我迫切想了解的另一部小说。再次感谢周玲帮我找到了上海译制片厂翻译好的影片，著名演员孙道临、毕克、苏秀等加盟翻译配音，更使的这部片子锦上添花。1958年前苏联出品的这部电影《白痴》足足给予我两个小时的满足！
“白痴”指谁？它的主题是什么？是与我一样不熟悉内容的观众看以前最想知道的。我看后可以只用两个字来形容：震撼。我被几位苏联演员的出色表演尤其眼神而震撼，更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巧妙的构思和深刻的寓意而震撼。似乎有点话剧的味道，只有三大场景的背景，人物以对话为主，虽然呆板一些，还是有许多出乎人们正常思维的地方。
我只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俄罗斯公爵梅诗金乘火车从瑞士经过华沙回国，圣彼得堡下车后，没有行李也几乎身无分文，他冒昧走进叶潘钦将军的大门，只因为将军夫人与他的母亲有点远亲，但也不成相识。还好将军非常欣赏他的钢笔字，想留他做文书，预支给他一张25卢布纸币，也约定每月工资35卢布。在葛尼亚的母亲出租房里，一位同宿者急需10卢布，想问他借，他拿出25卢布让他去兑换开来，那位高兴的简直要蹦起来。这些小事都说明了当时的卢布是多么值钱。在第二场景中，来了一位看中女主角娜斯塔霞美貌的破落贵族罗戈金，竟然从高利贷者手中高价借到10万卢布来求婚。可以掂量出这个数字该有多重，几乎如同30年前中国人心中的万元户，而十万元在当时几乎就是天价了。就是这用报纸包好的十万卢布纸包，竟然被娜斯塔霞毫不犹豫扔进壁炉里正在燃烧的火里。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口瞪目呆，有多少人想祈求娜斯塔霞允许他从火中把纸包抢救出来，但是娜斯塔霞就是不允许，她要羞辱那个爱钱如命的将军秘书葛尼亚，让他当众拣出来，没想到导致他心脏病发作倒地的结果。终于有一个人不顾一切，冲进去拣出纸包，扑灭了上面的火苗，“还好还好，没烧掉几张”，大家随之松了一口气。
这当然是虚构的，但是我真佩服陀翁会有如此的魄力来写出如此的情节，用不可思议和不可逆转的事实表达出娜斯塔霞遭受侮辱后依然对金钱的鄙视和做人的勇气，她宁可去平民窟，她也要挣脱金钱在她身上的标价。她要做人，不要作商品。这种呐喊是出自当时还是贫穷的俄国，社会还在十九世纪的下半叶。只有作家本身对金钱有如此的厌恶，对人性有如此的崇拜，才能写出如此深刻的作品。白痴，是社会上流之辈对公爵这样不识时务者的辱骂，但梅诗金公爵内心非常强大，他根本不与理睬。影片结束时，屋外已是大雪纷飞，娜斯塔霞也已被那个一掷十万卢布的罗戈金接走，但是他依然不顾一切的继续追上去，拼了命才叫停一辆马爬犁追上去。白痴，一个真正的白痴！因为他明白是娜斯塔霞怕连累他，而无奈地放弃了他。爱情在最后一秒升华！
陀思妥耶夫斯基最精彩的独白是娜斯塔霞在宴会上痛斥所有的无耻之徒，像机关枪一样的连续，像晴天霹雳一样的响亮！看着她的演说，我脑子中怎么就出现了刘晓庆的形象，干净利索，所向披靡！看看就解渴，语言如此犀利，挖苦如此到位！她把一切罪恶的勾当，卑鄙的手段全部公布于众，把从十六岁起一直做她所谓保护人的托茨基喜新厌旧要取叶潘钦将军女儿，从而用7万5千卢布转让给葛尼亚的丑闻全部抖了出来。这是我最喜欢托翁的地方，把人性最深处的黑暗，无以言表的地方清晰地展示给读者、观众。
我猜想梅诗金公爵就是托翁本人的化身，他曾经认识的娜斯塔霞姑娘是那样的清纯与美貌，没想到多年以后，他还有机会看到娜斯塔霞，眼睛还是那样美丽，而且出污泥而不染的大胆表露，让他不顾一切的“白痴”下去！
有时间我还想再读一下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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