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渐入冬,夜长日短,更觉得时光仓促,不可挽留。下午阳光晴好,虽正值腰痛发作,但总念叨着想去故地营房走走看看,毕竟三十几年光阴过去了。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于是,就有了这一次的穿越之旅。
年岁大了,越发觉得光阴易逝,惜时一如惜福,每一寸时光都觉得珍贵。人生在世,庭院一座,情缘一段,知己一个,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欲望。是我的都已在一路上渐渐相逢,不是我的,也都已经在生活中逐渐远离。
阿强开车并不快。正因为慢,才让我可以在迎面而来又迅疾消失的景物里体会到穿越的恍惚。逝去的风景犹如逝去的时光,一晃消散,不复再见。直叫人感叹一切都那么容易离去。可唯一不愿离去的是越来越多的白发,都说时光无情,可路边丛林里的叶落花开,人世间冷暖历然,不曾改变。能改变的是马路越来越宽了,房子越来越新了,几十年时间,那些荒山野岭也都变了模样,有的已经认不出来了,必须要在脑海里反复快速地搜索,才能有些许碎片般的印象。
车轮子在铺装路面旋转,那水泥覆盖下的路面也许还存留着当年的脚印。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些过去的老房子,但已经不多了。斑驳的覆盖着褐色苔藓的墙面就像老者的脸孔,沧桑得没有表情却写满故事。
人事若飞尘,来往间只是一场纷扰。岁月如梦幻,一起一落一浮生。这些年,我沉浸在诗酒琴茶中,外事皆不参与。浮华无关,落魄无关,倒也过得朴素简静。
然而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等于世间的沧桑变化就因此而停歇。遥遥就可以看见当年的那座石头盖的营房标志性地挺立在马路边,走近时才发现那营房的大门正裂开嘴像一个委屈得要哭的孩子,从裂开的大门侧身进入院内满眼的不忍直视,整个操场都已经被一人多高的杂草霸占。置身其中,白花鬼针草的种子沾满全身,那沿着墙边栽种的石榴树已经被杂草覆盖得无影无踪,那一眼曾经赖以生存的井被杂物充填早不见天日。明显这地方已经被无情废弃。
这是我离开三十几年后首次零距离接触这片土地。地板塌陷,蛛网密布,办公桌横七竖八地散架在房间里,楼道里满是垃圾几乎无法立足。墙壁上白色涂料片片脱落,洒落在地面上犹如满地死去的白蝴蝶。
眼前的急景破败之感让我心生悲凉,想想人生在世也不过是草木一秋,待时间一到不管你有多留恋这繁华之地也就一场盛宴之后的杯盘狼藉,必须立即起身离开,所以不要回头,回头必伤心。
人世间盛衰消长都有定数,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其命数;任何一场相遇都有离开的时候,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处世方法。然而,我却是个对景伤离,睹物思远的人,在这样破败的情境里,内心那千丝万缕的情感早已万马奔腾,文字在我的键盘下也变得不那么顺畅,只能假借天寒,手不利索来聊以自嘲。
回路,车窗外,繁华瘦减,黄叶铺地。远处夕阳的余晖照亮东吴塔的塔尖,那塔尖在夕阳下竟然闪现出金碧辉煌的光芒,那石塔寺里当年得了白化病被遗弃在寺门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一个略显壮硕的中年妇女了,我从依稀的轮廓中认出她来,只是轻轻的感叹了一声,哦,长这么大了!那女孩似乎听到了,回了一声:是啊,长大了。
万物,尘埃也。百年后,谁又能记得谁?何人功,何人过?就像这当年发生在那营房的故事和在营房里生活过的人,最后都会随着历史的尘烟消散殆尽,尽管不舍,不由不舍。所谓不破不立。如此想着,郁闷在胸口许久一口气竟然舒散开来,霍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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