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大学毕业之前，曾经一直是全家人的骄傲。因为哥哥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在九十年代的村子里，大学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因为，哥哥在大学里谈了一个城里的姑娘——做女朋友。
那段时间，父亲更是逢人便说，哥哥在大学如何如何的努力，得了多少多少奖学金！在大学里怎样怎样谈了一个城里姑娘做女朋友。活里言间流溢着喜悦和自豪。可就是这个城里姑娘让哥哥众叛亲离成为向前一家人的敌人。也成为父亲大半生的耻辱。
故事还要从向远刚毕业的那年说起。那一年向远六月份毕业，毕业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通过女朋友的关系，直接留在省城里的一所中学当老师。等到一切手续办好以后，学校已经开学了，向远直接投入到老师的队伍当中，开始教书育人。由于是刚参加工作，为了给全校师生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向远整整一个学期没有请过一次假，没有迟到过一次，也没有早退过一次。所以，直到那年冬天的元旦，向远才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到老家。
当向远写信告诉家里，元旦带女朋友回家时，向前一家人无不欢欣鼓舞，在向前的记忆中，每年春节都没有如此高兴如此热闹过。离元旦还有一个星期，父亲就把准备过春节的两只大公鸡提前宰杀了，又怕放到厨房坏掉，父亲就用梯子吊在大门的屋檐下。接着父亲又把为数不多的一袋小麦用独轮车推到镇里的粮食加工厂，排了一天的队才把小麦加工成面粉。后来，父亲又和母亲商量该买些什么蔬菜，儿媳妇第一次登门，怎么也得炒几个硬菜来表示一下。母亲说：“过两天再买吧，不敢到时候不新鲜了，至于买什么菜？还是问一下咱们村的王大厨吧！捎带问一下王大厨，到时候能不能抽空来咱们家炒俩菜？”
父亲坚定的回答：“不是能不能来，而是必须得来，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提前安排一下，到时候早点过来。”说完话父亲兴奋地一溜烟冲出家门。
接下来的数天里，父亲每天扳着指头，计算着儿子的归期。那份期盼就如孩童渴望着春节早点来临。更如老农渴求上天普降甘淋。
终于，在一家人殷切的期盼中，终于迎来暂新的一年——元旦。
元旦这一天，天气还没放亮，向军向前二兄弟正在酣睡之中，突然被父亲一声叫醒：“老二老三，赶紧起床了，赶紧起床了，昨晚下雪了，赶紧起来扫雪。”
向军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一眼窗外回答：“现在天气还没放亮，等一会儿再扫，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万一你哥和你嫂子一会来啦，走下公交车一看，满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认不清回家的路怎么办？”
“哪来这么早的公交呀？您放心，我和我小哥保证一会就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光把院子收拾干净怎么行？大门口到大马路上的雪都给我扫干净。”
“什么？”向军和向前都同时从床上爬起来睁大了眼睛盯着父亲疑惑的问道：“大门口到大马路这么远的距离，全部把雪扫干净，那扫到猴年马月呀？”
“所以呀，让你们赶紧早点起，在十点之前必须扫完。”父亲说完便自顾掉头岀去了，留下两兄弟一脸茫然的摇着头。向军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我真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亲生的？
兄弟两人起床后随便的洗了一把脸，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向前拿一把铁锹在前面铲雪，向军拿一把扫帚在后面清理。
家逢喜事精神爽，尽管外边天寒地冻，他们俩干的还是很起劲，脚冷了，他们就跺跺脚；手冷了，他们就搓搓手。他们家大门口到停靠公交车的马路边足足有六七百米，他们俩却能一口气扫到头而不休息，当他们把整条小路打扫干净时，一看时间九点二十，比父亲要求的整整快了40分钟。两个人松懈地摘下帽子，看着彼此头上冒着熊熊热气相视一笑，拿着工具溜达着回到家里。
干了一早晨的活，向前和向军都饿了，他们俩来到院子里直奔厨房，刚进门就发现王大厨在厨房剥鱼，父亲系着围裙在切肉，母亲也提前穿上了过春节才舍得穿的衣服坐在轮椅上摘菜。这热闹劲儿，简直就像是在过年。向前兄弟俩刚进去，父亲就命令道：“你们两个赶紧吃饭，吃过饭换上春节买的新衣服。”
“春节还没到呢，换新衣服干啥？”向军不解地问道。
“这不是显着咱们对你们嫂子的尊重吗？人家外国领导人来咱们中国访问，咱们国家主席还换了正式衣服呢！这不是显得咱们有礼貌吗？”向前父亲解释道。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还把国家主席搬出来了！”向军有些不耐烦地说。
12点左右王大厨做好了所有的菜回家去了，向军数了数满桌子的菜一共八道，四素四肉四凉四热，肉菜油而不腻素菜色香俱全，看的向军直咽口水，“我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为了这儿媳妇，父亲真的下血本了。”
12点半，还不见向远和媳妇的踪影，眼看着热菜又变成凉菜，村子的大路边还是看不见儿子的踪影，向前父亲开始惶恐不安，一会儿看一下表，一会儿到村边的马路上观望一阵，一会儿又回到家里，把凉了的菜再热在火上。
在炒菜热过三次后，向远和女朋友终于姗姗来迟。那辆略显疲惫的公交车，颤颤巍巍的在村口停稳之后，向远和他女朋友款款而下。他女朋友下车后皱一下眉头指着远方白雪皑皑的雪山和眼前的泥土路说：“这就是你的家乡”
“是呀！多美呀！清新的空气，洁白的雪花”向远恭维地说。
“美什么，快把我冻死了。”女朋友不客气地说。
“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向远仍然满脸堆笑。
当女朋友跟着向远走进大门时，看着向远家里的土坯房，又皱了一下眉头。向前一家人站在院子里微笑着，虔诚地恭候着“大驾”光临。一见面向远就向父母介绍道：“这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李艳丽。”然后向远又简单的给女朋友介绍了一下家庭成员，向远的父亲便把他们俩让进屋里。
向远的女朋友来到屋内，看到客厅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年代远古的八仙桌外，再没有别的家具。墙壁也是白一块儿灰一块儿，八仙桌后面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床的里边贴着几张发黄的报纸。向远女朋友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脸色开始变得阴沉，眉头紧蹙着。终于，在向远的父母亲离开以后，女朋友低声的问向远：“你妈是残疾人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有问过我呀！”
“还有你那两个弟弟，都没结婚吧！如果我们将来结婚了，还不把我们拖累死！”
“我的两个弟弟都挺能吃苦，他们可以打工赚钱，不会拖累我们的。”
“这破地方，又脏又冻，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告诉你的父母不用做饭了，我要回省城，马上就走。”
“我爸都把饭菜做好了，怎么可以走呢！好歹吃了饭再走吧！”
“要吃你吃吧，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吃了饭一起走。”
“ 那时我不知道你出生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住着这么破败不堪的房子，还有这么一位瘫痪的母亲。否则，我肯定不会来。”
“你就这么走啦？我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想？”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跟我回去过咱们的日子，和你的家人一刀两断，第二条路我自己回去，我们两个从此一别两宽。”
向远女朋友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高：“我给你五分钟思考时间。”
“非要这样吗？没有第三条路吗？”向远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李艳丽拿起包就要离开，任凭向远怎么劝说。
艳丽打开门，发现向远父母都在门口，她没讲一句话便决绝的离开了。向远一边喊着：“艳丽，艳丽。”一边快步跟着走岀家门。当他发现父母亲都在门口边时，他的脚步突然犹豫了，他不知道该跟着艳丽回去，还是该留下来陪着父母。此时，父亲看出了向远的作难，向向远摆摆手：“你也去吧，只要你们过得好，认不认父母亲的都无所谓。”
向远说：“爸爸妈妈，对不起了，我以后再来看你们。”
就这样，向远背叛了父母，背叛了兄弟，跟着那个女人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