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从拉萨出发,云坐了两个小时的绿皮火車,来到西藏第二大城市,位于祖国西南边陲的日喀则。日喀则位于珠峰脚下。中午明净的阳光,若春水漂洗过一样明媚。洁白的云朵低垂在碧蓝的天空中,仿佛一伸手便可扯下一片来。
时值人间四月芳菲天,春草吐翠,柳树着妆。云于扎什伦布寺附近,捡一家较大的藏餐馆进入吃饭,服务员用生硬的汉语跟云交流,显得稍微有些困难。
云感觉似乎置身异国他乡。于是,看着菜谱随便点了两个特色菜,一个是热拌人参,一个是猪肉片炒菜,一碗米饭。身着藏服,年青漂亮的服务员热情地问云喝什么茶?说有清茶,甜茶,酥油茶。
云要了一杯清茶。饭菜的质和量跟藏族同胞一样的实在。结果云使劲努力,也只吃掉了三分之一。那个热拌人参的味道有点甜腻,猪肉片炒菜其实就是回锅肉,正宗的川菜风味。
饭后巴台结帐的时候,云问热拌人参是用什么做的?收银女老板大概是汉族,她穿着粉色便服,戴着碎花䄂套,说主要是用酥油。云觉得正宗的酥油味也挺不错的。只是人参并不是咱们平常意义上的人参。也不知是藏地的什么食材,质感有点似山药。
日喀则是西藏的第二大城市,人口有70多万, 毗邻尼泊尔, 与印度,不丹等国接攘。是曾经的后藏政教中心,也是历代班禅驻锡之地。自然风光旖旎,藏式生活独具特色。从藏餐厅的风味美食与装饰,就可感知一二 ,被誉为 “ 最如意美好的庄园 ”。
据说日喀则下属的定日县有两个珠峰大本营,是为爬山爱好者体验珠峰环境而设立的生活地带。其中位于定日县曲当乡的嘎玛沟的东坡大本营海拔5200米,与珠峰峰顶的直线距离不到20公里。
云不是那种激情挑战,冒险型的驴友,想想自己单蒲的小身体, 惭愧而又有点遗憾地决定还是莫要去的好。
云准备只去看一下扎什伦布寺。扎什伦布寺是后藏的一块最大的佛教净土,座落在日喀则市南的尼色日山下,藏语意为“吉祥须弥山”,始建于明正统十二年(1447年),距今已有七八百年的历史。它与拉萨的噶丹寺、色拉寺、哲蚌寺合称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四大寺”。
里面供奉着历代班禅大师的佛塔与灵塔,与达赖的布达拉宫一个级别。这里的人文景观壮丽恢宏,拍出来完全不逊色于布达拉宫。但这里的环境更加清幽宁静,除了修行的僧人和虔诚的信徒,里面游客寥寥无几。
云喜欢这里的一方清凉宁静,悠然与安祥。″其实我并不是信徒,我只是非常喜欢寺庙这种peace的氛围,反正只要在里面坐着,内心就非常的平和,啥烦恼都没有了!看着信徒的朝拜好像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说实话每次我都可以呆上一天。"这是一位去过扎什伦布寺的驴友的话,云感同身受。
犹记得出日喀则站口时,看见大门两侧,两两并立着武警特侦。他们头戴钢盔,身穿防弹服,怀抱冲锋枪,神情严肃而紧张。
站前的广场广播里,反复播放着坚决同DL分裂集团做斗争的宣传内容。广场上,车站内外,公园里,人口密集的公共场合,皆有武警荷枪巡逻,云感觉气氛格外紧张,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小小恐惧。
不过云昨日在拉萨大昭寺旁边,跟一位做生意的甘肃老乡就此情况闲扯。那位甘谷老乡说,他们(暴徒,分裂分子)一般不会针对普通老百姓,主要针对的是ZF。
云想起前日在八廓街拍照时,不小心正好拍到夹在转寺的人群中间持枪巡逻的武警战士,隔着好远的距离,边上的一位武警立马发现了云。他举起左手,做出一个禁止拍照的手势。云连忙放下手机。
心想,反正已经拍了,又不是故意,你就看着办吧。云一不是特务,二不是分裂者,只是一个善良的游子。大约武警同志觉得云是一个良民,没有再追究,继续抱着枪转寺转塔巡逻去了。
在日喀则的午饭虽然有些浪费,但吃得还算爽口。出了藏餐馆,云顶着四月温暖的太阳,同来自江苏刚刚退休,吃饭时萍水相逢的夫妻二人一起向不远处的扎什伦布寺走去。
寺院修建于市南的山畔。远远望去,山顶上瑞云朵朵,紫气四射。半山腰上,桃花正在盛开。扎什伦布寺,层楼叠院,金碧辉煌,座落于一片姹紫嫣红之中,肃穆庄严。云近前时,寺墙边的一棵桃树,花开正浓。满树的春色与寺墙的暗红相得益彰。
这里远离红尘的喧嚣,游客寥寥,显得遗世的清静安宁。时逢正午,喇吗们全在诵经。高大的殿门紧闭,杳杳不见人迹。云在寺庙红墙之间悠长的深巷中,踩着厚重而沧桑的青石路,独自徜徉。
寺庙及周围白色的民居大大小小的窗外,皆挂着白色的帏幔,方如伞盖,给人一种别样的安稳。浓浓黑黑的光影,漫在墙上与地上,光阴的线条参差明晰。这种细致的观照,是云幼时曾有过的一种记忆。
时光似乎在这里停驻,天长而地久。云遗失在了过去与未来之间。仿佛久远以来,云就一直在这里,从不曾离开。
这时候,一位俊朗的少年喇吗,披着红色的僧衣,悄无声息经过云身旁,如梦如风般轻轻消失在深巷的拐角处。
云来到诵经大殿前,听见从香霭中传来诵经的真言。梵音袅袅轻唱,有如天籁之声。 此刻,尘世间,再疲倦,再迷茫,再堕落,再悲伤的灵魂,闻此妙音,皆会脱离苦海,安然如归。
于佛祖脚下,芸芸众生皆微若尘埃。一个人若不学会放下,又如何可以豁达而清明。云看见一位年青的长发女子,背着行囊,静静地坐在门前石阶上,双手托着腮,若有所思。
一只流浪的小花猫,安静地卧在女子的不远处,也在认真聆听着佛祖的教诲。云相信,它的来生,一定不会再堕落畜牲道中,它应该是一只幸运的猫。
诵经结束了。喇嘛们三三两两,来到大殿前的院子里活动。年纪小的,嬉戏打闹。更多的人,长长的一排,坐在廊柱之间的椅上,面带微笑。他们身后,是浮雕着成千上万佛像的墙。云想西方极乐世界大致如此吧!
云伫立在院中,四处张望。蓦然看见三百年前, 二十岁的仓央嘉措正跪在殿中,眼神沉郁,满脸忧伤。仓央嘉措知道,心中深爱的玛吉阿米并未嫁人,而是为了不知结局的约定,从遥远的家乡来到拉萨,化身当炉女,在酒馆打工,虚无等待。
昏暗的酥油灯在充满藏香味道的大殿中摇曳。殿外,阳光纯净而耀眼。他望着五世班禅洛桑益西,声音不高,但充满力量,“上师,我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弟子。但我请求您,今天绝不接受比丘戒,而且,请您把授予我的沙弥戒也收回吧!”
仓央嘉措以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一语惊得大殿里满座失措。云知道,仓央嘉措是想放弃高贵的僧人身份,放弃法王的至尊位置,宁负如来不负卿,还俗,带着玛吉阿米,携手红尘,欢爱人间。
众人把恳求的目光投向洛桑益西。洛桑益西心底叹息着,“该来的还是来了,就如命运。”他拉起仓央嘉措,把他带入旁边自己的静室,静室的门紧闭着。
“我的上师,”仓央嘉措跪地不起,凝视着老师洛桑益西慈悲的目光,平静地说,“为了佛法的纯洁和完整,我拒绝接受比丘戒。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已不是一个干净的格鲁派弟子,做为教主,为教徒树立一个清规的榜样,我实在无法做到。”
说到这里,仓央嘉措声音哽住,“她就像我的生命,须臾不离。我无法将她忘记,闭上眼,看不见上师的模样,只有她温柔的脸庞…………她住在我的心里,成了我最痛的一部分,可是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上师,您知道,爱别离有多痛吗?如果不知,您又怎能懂得世人的悲伤,如果不懂,您又如何示现您的慈悲呢?……”他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呜咽不禁,声音越来越低。
当他向五世班禅吐露了内心的欢愉,失落与悲伤之后,如释重负。五世班禅以一颗仁慈怜悯的佛心,对他给予莫大的启示和抚慰。让他以心换心,知世事无常,理解在欲念中挣扎徘徊的众生之苦。
佛是过来人。因为亲历,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殿外,阳光明媚,宁静而安详。 然而,要真正勘破,放下,谈何容易!至于仓央嘉措如何累世修行,历练到圆满的彼岸。这里面有很多种传说,要么尽情想象出一种自己认可的故事,要么去看《三生三世》。
总之,每一个成佛的人,他的经历里都带着累世的快乐,悲伤,痛苦,幸福和不幸。最终在大悲大恸之后,方能明白,万法皆生,皆糸缘份。偶然的相遇,蓦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才能懂得,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总之,仓央嘉措必竟不是凡人,在成佛的必经之路上,他经受住了红尘的痛苦与困惑,化身千百亿,以亲身经历度化世人,解脱爱别离之苦 。 他告诉世人,″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缘是劫。"
云以为最好的情节是,玛吉阿米亦愿把光阴剪成烟花,望穿凡尘。生生世世与他同修,不要分离,成全仓央嘉措的千世佛缘,亦践行她们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的誓言。
然而,世间事,难两全。每一位进入红尘的菩萨,都要经历人生的各种苦难。世间事,莫不是苦。仓央嘉措解开了情网,却不得不接受宿命的安排,为了前世的宿债,流放天涯。
这一次离去,竟成了没有了结局的永别。在被押往北京的途中,于一个风雪交加的秋日的夜晚,仓央嘉措遁迹青海湖畔,不知所终。成了藏传佛教史上一个未解之谜。
其实,结局并不重要。″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黄昏时分,云默然离开诵经大殿,慢慢踱出扎什伦布寺的山门。于漆黑如水的夜色中,坐着火车回到了拉萨。云最终来到仓央嘉措的故乡藏南,为了春天的约定,去赴一场盛大的花事。
可是,最是人间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云千里万里赶去时,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韭菜坪上谢幕的花事,一如仓央嘉措曾经盛开的爱情,于云往来之间,了无痕迹。
春风暖日,百草葱茏,流水一梦,遍地春远。自西藏归来巳然两载,云又回到红尘之中,山一程,水一程,于浅淡光阴里踽踽独行。时光潺潺流淌,红尘匆匆过往。多少山高水远,恍若昨梦一场。
扎什伦布寺依然在那个梦一样的尼色日山下,仓央嘉措依然在那个梦一样的诵经大殿里长跪不起,而云早已在尘世的千山外。
后记 : 以前记录的藏地云影,文字有些散乱,故于近来疫情期间重新编辑整理成文,以便有缘读到的朋友对藏地有一些更深的了解,有机会去西藏游时能有一点帮助与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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