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过年

      有点儿想要一点超能力，把时光拨回到２月１日去。这个想法是今天早上冒出来的。感觉年，我还没过好，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一想到11号便要去上班，生出了莫名的怕。

      这一轮长假，过得混沌过得昏天暗地。以2月４号为分水岭。４号前一直为年奔忙，未有一天松懈，未有一天完整的属于自我。４号以后，做客，做东，和亲人们聚。

      给自己点赞。这个春节，做了二次大餐，第二次人数多达20人，像承受了一次洪峰一样我承受了一次考验。虽然客人走后精疲力尽，身体轻飘飘的，但内心很开心，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敢接这个榜。每次来客多了只往餐馆带，不敢请客人来家里吃饭。作为一个妻子一直感觉挺对不住老公的。而这一次，我豁出来了。我挺佩服我二姐，她有做菜的天赋，好多菜，她看一眼，回家便能做出来。比如三十那天在我家做鱼，炒瘦肉，都是她亲自操作，同样的食材和调味品，她做出来色香味美，我后来怎么也做不了她当时做的样子。

      那天在二姐家，她做的火锅是鸭掌炖猪尾和盐菜炖鳝鱼。这是我在所有亲戚家都没有吃到的菜。饭后，我们姐妹三人一起回忆我们的小时候。大姐说我小的时候，一家人都很宠我。二姐说，我们小时候，还没有电灯的时候，爸爸会把我们三个人叫在煤油灯下，为我们读报纸。我说我们小时候，家门前种有五棵松柏树（现在想我爸真是命硬之人，怎么敢把这种树种于家门前），那时我小小的心里想我们五个人就是那五棵树。柏树后是高大的柳树，所以我家门前有很大的树荫。每年夏天放了暑假，我们会把饭桌（我们没有书桌，后来做新房后，大姐就提了一个要求，要求有一个书桌）搬到树下，练毛笔字。我们有一个很小的砚台，自己磨墨。爸爸鼓励我们捡马草卖钱，大姐用那钱买小人书我们一起读。我妈说：二姐每次一回家就催着大姐：“王昌蓉，你快写作业，写完了我好抄”（大姐因为治眼疾，耽误了二年课和二姐在一个班上读书）。二姐说她小时候一读书就会头疼。估计是营养不良所致。她小时候是个瘦瘦的黄毛丫头。我记得母亲总会这样夸二姐：你把家里收整洁了，眼眼都亮堂些。我们小时候没有爷爷奶奶，是我们同村的一个婆婆帮忙照看的。我们这一辈人没有生二娃，之前没有体会到带几个孩子长大的难处。这次看了爱人侄女儿带二娃的样子，她不像带大孩那么害怕和警醒了。事实上她顾不过来，大孩在看手机，小孩在看电视。我在那一刻感觉我这个三女儿怕是小时候不知道有多么令人不耐烦。好在母亲一直非常的爱我。这种爱的感觉从来没有变过。大姐说母亲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对人尖刻。她把爱都给了我们几个姐妹，她告诉我那时冬天喜欢冻脚，母亲就拿个大木盆，我们三姐妹和母亲一起把脚泡在木盆里烫。在姐姐们的提示下，我想起我小时候喜欢拿着一个秤杆当九字鞭跳舞，有很多次想把家里的床单批在身上当戏服，大姐说我和二姐喜欢站在椅子上蹦。

      初三的大早，天阴阴的，北风也呼呼的。我去老家接爸妈之前，先去走了一下上小学的线路，很多次我会梦到这些路。所以我决定去走一遭。距离很近。我对每一户都有记忆。第一户邻居家有很多孩子，她们家喜欢打牌。第二户，户主姓王，那位幺爹总喜欢拿着我的手臂欢喜的吹一下并笑着说一句小板板的。第三户家的有一个女孩子和我同年，低我二届去上学(我小时候没人照看就先读书了)。第四户不怎么打交道。第五户是小时上红儿班的地方。第六户那儿有一个大坡，他家第一个做了当时很气派的楼房，家里有一只会啄人的白色大公鸡。至今想来还会怕。第七户家有一个大妈，眼睛失明，长年不出门，皮肤非常白。第八户家门前五十米外的房子里，有我的同学住那儿，她嗓子非常好，老师点名她唱《好一朵茉莉花》时，我第一次听到有真人唱歌如此好听。后来她去读了武汉音乐学院。第十户走过，转弯走一百五十米到学校了。如今这些房子地貌没什么大的改变，只是学校已成了一个工厂。当然去学校也有另一条道路，但那周围都是坟地，我一个人不敢走。每一次不得不走时，都像是一次冒险。

      父亲现在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现在完全没有记忆了。他可能是很不甘。他曾是一个敢拼敢闯、风风火火的热血青年，他也曾是一个敢为人先的村支书。现在他活得萎焉了。他甚至会和我妈争我们的爱。怕我们关心母亲多一些而忽视了他。那天年三十，我看到他在我家吃完团年饭，坐在沙发上边晃边看儿子的历史书时，感觉十分的幸福。这才是他应有的样子呵。

      初二下午，按惯常的，我开车带父母姐姐出去晃一转。走到途中看母亲不下车，才知她其实病着，然后我们返回，带母亲去打针。我陪母亲打针的时候和她聊天，您感觉幸福吗，她答：不幸福。她说她以前想吃的东西没有，现在什么都有的时候，她却吃不了。她会不停的向我数落她的弟妹们。有时是我父亲。我总在母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我们三个姐妹，我最像她。我很害怕我以后也是这种不受欢迎心胸狭隘的人。我想大约只有通过学习更多的知识能改变我的见识吧。

      爱人的父母已不在世间多年。好在几个姊妹的家庭都还和谐。初三在姑姐家聚，初四在我家聚，人再多也是一张桌子一围。没人计较菜的好坏，因为大家都喜欢打牌，所以只要有牌局，一切平稳。而他们也不反对我一个人去南河拍照。

      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这么闲这么闹这么放肆。大人孩子都一样，喝酒吃肉打牌玩手机。没有什么严肃的说教。虽然这样，还是能透过每个人的面貌看出她们活得如何。感觉北漂的女孩子不如去年活泛。我们家孩子倒是个听话懂事的，又在学习能力上有点欠缺。大哥的女儿这次有点闷。我姐的媳妇怀了二宝，我二姐的孩子准备追初中的同学当女朋友。不谈理想，不议论别人家的事情。这是所有人都能和气玩乐的前提。也只有过年可以这样了。过年是加油站，强心剂，让麻木的心灵找到一些爱的温暖。

    过完年，每个人都会走上新的征程。那不是流浪地球的个人英雄主义。是在人生路上平平淡淡过下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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