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第四段

第一章 第一节 第四段

    “因为我要成为作家，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作家。”

    林正书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神情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愤怒，相反，此时话语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我不明白死跟你成为作家有什么关系。”

    “梵高到死之前都吃不饱饭，毕加索连画笔都买不起，可是之后呢。”

    林正书露出了一抹微笑，嘴角几乎上扬到脸颊，眼里一瞬间透出癫狂。

    “我的文笔还有我的思想是绝对独一无二的，可他们只在乎能不能赚到钱，就因为我没名气，说我写的东西是垃圾，可他们这些只知道卖钱的东西难道不是垃圾？”

    “那些成气候的明星随便写几篇比不上小学生的记叙文，就有大把的出版社抢着出版，居然还有人彻夜排队去买书，就为了一个签名？”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既然编辑们都说销量决定一切，那出版的书一定有过人之处，直到我省下钱买了几本名人写的书，我才发现里面三分之二都是照片，剩下的都是感谢这感谢那，就像要对全世界人说一遍谢谢。”

    林正书近乎是用要把嗓子撕裂的力气在嘶吼，泛红的脸色久久不能消退，仿佛是在掩饰已经湿了的眼眶。

    可能因为小屋有些空旷，急促的喘气声越发刺耳，就像一头失手的狮子咆哮后回荡的余音，空气中掺杂着无处发泄的愤怒。

    神没有说话，依旧平静的注视着林正书，大概是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可是正书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不断的啜泣抹着眼泪，显然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你自杀的理由是……”

    神终于选择打破沉默，但欲言又止。     

    虽然正书的回答没有正面说出自杀的理由，可是却从他的回答里明白了什么，  只是神不敢确定。

    “‘男子刺喉死于家中，死前曾向出版社投稿’我猜新闻应该会这样报道吧。”

    林正书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不再强烈，脸色淡了很多，不过泪痕依旧挂在脸上，眼里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出版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肯定要借我的死大肆炒作一番，制造出名气，这样我的书就能顺利出版，我也能成为作家了。”

    林正书的神色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可怖，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很轻的微笑，像是安静的苦笑。

    神不知该怎样继续说下去，因为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不会说谎，林正书说的都是真话。也跟自己想的一样，他是为了自己重要的东西放弃了重要的东西。

    时间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流逝，神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茶杯，只是一直注视低头发呆的林正书。

    而正书的泪水早已不再流出，呼吸也归于平静。

    他们俩此刻就像两尊在石桌旁对弈的石人，永远不会思考出下一步的走子，永远静止在棋局中。

    “你能告诉我，我的书最后出版了吗？”

    这是林正书在沉默了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可是这句话几乎轻到听不清任何一个字，即使小屋里静得让人发慌，即使两个人面对面不过半米。

    “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作家呢。”

    神没有理会林正书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不过也可能是神没有听到那句话，因为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了。

    正书没有立刻回答神，而是轻轻揉了揉眼睛，缓慢的抬起头来，静静的看了一会自己对面的男子。

    他大概望了眼前的人十秒钟，可是他没有从对方的表情上读出任何信息，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的注视过一个人。不过他敢肯定这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因为这一刻他感到了熟悉，甚至亲切。

    这好像是林正书一生中最漫长的十秒钟。他没有用这十秒钟去思考神的问题，而是仿佛看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画面，不断的继续不断的消失，直到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女人。

    画面中女人的嘴唇在动，可是正书听不清女人在说什么，他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好像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在这一瞬间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