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作者: 荭樺 | 来源:发表于2020-09-11 12:24 被阅读0次

你看,那就是个料子鬼!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当许多南方人下海做生意后,北方人还在像个憨憨一样,根本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许久之前五寨人跑的最多的一个地方叫做石家庄,那里什么都有,而且有着当年全中国最大的华北制药。仅仅几年之后,改革春风刮了过来,瞬间下岗几十万工人,一路血雨腥风,小时候有好几辆依维柯跑石家庄,但从那之后五寨人做买卖就不去石家庄了。以最简单的维C为例,当年国药准字的维C售价两块五,现在去药店买不到,只能买食品标准的维C,便宜的二三十,贵的一两百。

五寨以前也没有东北人,但改革春风是要吹满地的,吹到东北的时间比较长。东北人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遍布五寨的,也就像黄宏在春晚舞台上所说的那样,为了国家,我不下岗,谁下岗!

短短几年,几乎所有北方的重工业城市都遭到了灭顶之灾,这种时代变迁,在经济学中称为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其中变轨之阵痛,是无数人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的根本原因!

五寨来的东北人并不多,他们更多的去了国外,但是偷渡日本的发财梦,最终变成了身首异处的恶土,偷渡法国的保姆家教,尽变成了莱茵河畔的站街女郎!

大厦崩塌!

山西是能源地区,五寨是个无所谓地区,五寨人也搞不明白改革春风是个怎么样的吹法,可能五寨酒厂的酒喝多了,以为像吹牛逼那么吹的!若是有人说他的想法不对,他还会还嘴,说,管求老子的了!

料子鬼是五寨街上最多的江湖人,说话有气无力,有钱的抽犀牛王,桂花,没钱的点上一根五台山乱窜。五寨人从来也不忙,反正谁家也穷的要死,口子里的担着扁担去张家路打水,东关的去泔水巷口打水,阳运司机是唯一在那个刚吹风的年代,享受到快感的人物。

有道是车轱辘一转,给个局长也不干!

所以五寨人学开车的人最多,所以五寨多么惨烈的车祸也发生过,所以五寨的料子鬼也就更多!

南关以前是个中高手,带着小弟西关,五寨烫货的两大地盘,个个吞云吐雾,说话带痰,从哈德门退出两元香烟舞台,喜梅红旗渠占领这个廉价平台没多久后,料子鬼的地盘迅速扩张!

只要有车的地方就有卖货的!那是个极度疯狂的十年,从来没挣过钱的五寨人迅速发家致富,靠着运输黑色血液,物价飞涨,一度超越北京物价!在一条条满是黑色的,坑坑洼洼的路上,呼啸而过,那路边的小草都是黑色的,阳光射不透那层黑色,所以没几年路边连小草都没有了。

以前投机倒把是错误的,突然之间这个词就变成有脑子的表现了!所以当贸易投机者取代了踏实的劳动者之后,这群时代的宠儿们可以对改革开放倒立着鼓掌,反观老百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贫富差距的加大,看着从平等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台阶。这个年代出生的人,见证了投机倒把们的富有以及荒唐,他们学习的却是理想主义以及浪漫主义,是不是很可耻!你看呀,那一双双带着青春朝气的眼睛,满眼看着金钱至上和欲望崇拜!

五寨街上的料子鬼们,是活的最真的一群人,以前抽不起就偷,现在更省事了,抽不起就讹人。更省力一点,早以前逼兜是用来打坏人的,现在逼兜是坏人用来讹人的。但五寨的料子鬼也有个度,他看他能不能吃的下你,皮条巷里有个曹三,穷的就剩下个炕,也去百货那里讹人了,被打了个重度脑震荡。没讹上一分钱不说,回家就抑郁了,怎么坏人还能受这欺负,这个社会怎么了?或许他永远也搞不明白这个道理,没几年,自杀了!

离皮条巷子不远的师范后生们,点着蝴蝶泉,红山茶,古惑仔的兴起帮了他们一把,于是对面医院妇科,单子越来越多。

希尔顿,万宝路,555,欧美风带来的生烟丝味道较为浓重。录像厅,交电二门市外的功放音响,五毛钱一首的嘶吼,美女加咖啡的诱惑,冻的瑟瑟发抖的杨七,站了半天了卖不出一串。

吃不起料子的,吸三唑仑,什么马配什么鞍,刘三在电影院门口拿辅丝卖羊肉串的时候,杨七穷的讨吃了。在杨七摆摊的对面,料子鬼多,有个垃圾堆,老流氓在那里开的个租碟盘的,黄片也多,那个垃圾堆上什么都有,有时候比山药蛋加工厂外头那个有死娃娃的河还臭!

小河头飞机场有个烂军用机,五月十三的时候,一个人十块钱就能坐飞机。那年雨大,神池的两口子来五寨卖杏了,第一天卖杏,过了一晚上,两口子坐在那里掏杏核了,一场雨下的什么也没了,反正雨大,谁也看不清他们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那年雨大,宾馆门口有个卖西瓜的,西瓜能漂到毛主席像那里,大雨路过锦春的时候,五寨街上第一个火锅,财大气粗,两袋子淀粉就堵住了缺口。

三岔方向的饭店,冬天总有个炉子,上边挂满了铁丝,司机们进来不论是烫料子还是烫片片都用的着。烫料子的就那没几口,烫片片的就乱七八糟,什么曲马多,安钠咖,奶片,去痛片,要什么有什么。

卷个一块钱,吸着那股烟雾,露出满意的表情。我不懂这个,就将他们吸的东西换成给羊打虫子的药片,他们还是猛吸,可能他们吸的不是某种化学制剂,而是寂寞!

听说料子鬼尽是房事不行,烫上一回威力无比,那我想,两个料子鬼,一男一女全部烫上,孰强孰弱?再者,确实从未想过床上英雄有何等骄傲。五寨来了个东北女子,年约二十,生的肤白貌美,正是如花的年纪,坠入魔窟,各路人马齐齐出动,为迷路的她送上能够满足欲望的金钱。也没几年,二十来岁的人,看着像四十来岁,皮肤皱起,双眼空洞,加上她抽烟喝酒无所畏惧,一个料子鬼说我看她除了尿没个不喝的,另外一个说,不,她连尿也喝!

新村花样多,五寨老司机开车,二挡起步,男浴洗涮完毕,听闻有本地女子,定要照顾老乡生意。师范姑娘,十八了,反手就是一个逼兜,赶紧回家,再不要来这个地方,给拿了一百块钱。那女子出门打了个车,天堂鸟网吧通宵,卡丁车黑手,隔了一天就又回去了,家里就有个料子鬼父亲,软踏踏的趴在炕上,不知死活!

酒厂倒塌多年,市井流行百家老根,却尽是无根浮萍。一代新人换旧人,老料子鬼们死的死,挂的挂,自有小料子鬼迎风而上。不到三十,监狱进个七八次,老爹气死七八回,金钱垒起比人高,五寨街上把名扬!

我一个班五十多个人,出了六个料子鬼,见面就是借钱,张口就是兄弟!三个开车的,两个家传,剩下那个自学成才,剩下那个还是女的,剩下那个因为是女人,所以不要钱,一张口就是,耍耍哇,老辈伺候的你可舒服了!

五寨也有过厂,有过工人,有过公司,历历在目,耳熟能详,却无一保留。

生于理想,死于欲望!

下岗只是个过程,没几年房价成了新的领军人物。头几年在五寨干下大钱的人们,要么出去了,要么进去了。疲软的市场,加上消费者的流失,生意越来越差,更多的人投身教育界,兴起无数培训班,拿着手里的毕业证,青春换来的知识,进不去的编制,混口饭吃!也仅仅是混饭吃而已,当年学了无数英语,至今没和外国人沟通过一句,小孩们跳拉丁,翻开地图,连大人带孩子死活不知道这个拉丁在哪里,说拉登没准还听过,就那个一炮炸成八疙瘩的地方。

三岔下偏关路上有个卖料子的,一个残废,就一个胳膊能动。法院的来了,公安局的执行不了,也没法执行。开车的后生说话冲,那残废也不理他,拿着电炉子放上料子,猛猛吸了几口,他说,小后生,你不用咋呼,我甚也见过,给你们一人拿上两千去哇。车走了,一个料子鬼女人钻出来,那残废剜了一眼说,倒能吓死你了?那个料子鬼女人跟着那个残废,就为每天能吸上两口,然后那女人就脱了裤子分开腿,让那个残废拿着个电动按摩棒乱捣,她满足他的欲望,他满足她的欲望。

老料子鬼都喜欢吃凉的,不爱喝酒,爱吃水果,新料子鬼什么也不忌,只要给钱,什么新花样都有,倒腾有钱人家子弟,祸害同辈好友。讹人,开胡,盗墓,贩毒,你能想到的黑暗,在前边加上惊悚恐怖就差不多了。

没有人可以摸清这个年代,或者实事求是事情本来就少,名不符实的自然更多。有人说,多数人二十五岁就死了,只是等到七十岁才埋。料子鬼都不长寿,我时常想起讹我的那两个料子鬼,其中一个蹲在河堰畔吃着一碗碗托,没什么理由,问我要二十块钱。另外一个在西关粉汤那里,吃着一碗素粉汤,问我要一百,他们有欲望,也有动力,只是动力来源于欲望,而不是希望,动力来自欲望,而不是理想。我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但是没几年,我却又跟他们一样,想要钱,要钱去填充自己的欲望,理想与浪漫,再也不见了。我像他们一样,蹲在那里吃碗托,吃保德人的碗托,双眼无神。或者在西关喝粉汤,喝素粉汤,告诉店家,多放点豆腐丝丝,然后莫名其妙的放了许多辣椒,然后夜里又胃疼。

如此生活三十余年,像个料子鬼一样挣扎,如此混乱三十余年,跟料子鬼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不吸而已。没吸料子就不是料子鬼,可是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欲望,像魔鬼一样遍布周围,就好像从未走出教室,到处都是教我怎样做人的标准与道理,我想成为一匹脱缰的马,云层深处的黑暗,遮住了那明媚的光。

东北人走了,料子鬼也少了,大车也少了,这个时代又过去了,你看,那是个老料子鬼,躲在他漏雨的屋檐里苟延残喘着。改革开放以后没多少年,五寨又全面脱贫了,有人说,社会还是那个社会,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书还是那本书,就看你怎么读而已。鲁迅先生说,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先生!你看,远看是个充满理想的阳光少年,近看这不就是个料子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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