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已经忘记了,可是并没有。清澈的湖水,湛蓝的天空一张又一张地从指间划过,仿佛闪烁着双眼在质问自己:你准备放弃了吗?放弃那些美丽的邂逅,放弃不再流淌的诗情画意。假如用安静去沉淀,便能开出花儿来。那么我也愿意关上刻意制造的热闹,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用黑夜般硕大的瓷碗,来盛放夜空中流浪的游魂。
我摇晃着脑袋,把所有关于生活,生存,爱情,面包的幻想全都摇匀,再烧一把现实的地狱烈火,倒进昨天,今天和明天的酒杯。好了,自命清高的山水田园诗人,未来炼狱派哲学家,那么就请端着你空无一物的脑袋,去向黑夜乞讨吧,看它能变成怎样的肥沃,又哺育出什么野草。
有风吹过,但不再是风儿,它掀起我凌乱的发丝,轻抚着我疲惫的脸庞。鸟儿呢?它们在枝桠上欢快地跳舞,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哦,不,也许它们在为春天的交响乐排练,婉转地弹奏着G大调的忧伤。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在碧绿柔嫩的叶子间轻巧地挪动着不很肥硕的身子,高兴了就啾啾啾地唱一唱,不高兴了就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眯上一整天,不用去想一条虫子几毛钱,不用关心是否会有明天。哦,难道居于食物链的顶端就要忍受这些,忍受贫瘠的双手和大脑?忍受无法融入群居动物而滋生的孤独?假如天空中飞过一只孤零零的大雁,我想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就连它自己也不觉得,因为它有离群索居的自由却不用承担这种任性而带来的狗屁的孤独感。
我兴旺发达的脑袋啊?你何时能够歇一歇?歇在万籁人都寂的时刻,像鸟儿一样歇在可以承重的枝头,歇在耸入云霄的电视塔,歇在空中五线谱一样的天线,歇在营造归属感的鸟窝?如果高兴的话,你也可以像鱼儿般潜入黑夜这块巨大的沼泽。只要你能够,在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安睡的瞬间,自动脱离组织,那么我便能把你像一尊佛似的供着。在世界尚还醒着的当儿,殷勤而准时地给你投喂。任你想吃什么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的豪华套餐还是荒诞离奇魑魅魍魉的自助餐,我都用信徒般虔诚的双手给你做最后的献祭。古老的唱片悠悠地转着,海子的诗歌伴随着轰隆隆作响的铁轨,三毛的撒哈拉在书桌的版图上摊开。你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声令下,一座座城池便在你的眼前沦陷。你插上翅膀,在每一个热闹又孤独的城市上空盘旋。你停足伫立,如朝圣者般双手合十。我只能绝望又幽寂地睇着你,但是你可千万不能高歌啊,你一引吭,所有听得见的听不见的热心听众就要把这颗惊世骇俗的脑袋送入“精神疗养院”,去接受一颗正常的脑袋应该沐浴的洗礼。这将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悲剧。
嘘,让我们像做贼似地签下这份不平等条约。从此,我就要自由地徜徉在我的被窝之间,让每一个打开你的,都是美味又新鲜的早晨。
那么现在,闭上眼睛,关上心门,我举世皆睡你独醒的脑袋,请停下你病毒般肆意扩散的暗黑魔法,寐夜不该是滋生它的温床,白日里被理想与现实不停撕扯的魂灵此刻应得安眠,否则,只会是与世长辞永不见天日的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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