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小姐

      话说我认识一位蘑菇小姐，蘑菇小姐有一头茂密的头发，恰好今年夏天又跟风似的剪了个蘑菇头，蘑菇小姐的刘海刚到眉毛，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蘑菇小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从光着屁股就在一起，直到现在空着钱包也在一起。蘑菇小姐总是笑我土，笑我不赶时髦，笑话我白白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张牙舞爪要撕烂蘑菇小姐的嘴。当然还没得等我抓到她，她早就逃得远远的，站在远处笑哈哈。蘑菇小姐和我上同一个大学，这当真实现了我们曾经文邹邹地梦想“多希望我们能一起上大学一起谈恋爱一起看夕阳落下”，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单纯的同性之爱啊（请大家自行脑补两女生手牵手肩并肩双双凝视着夕阳西下的画面……不要太基情好不好）。好了，回到正题，说起大学，这才是我和蘑菇小姐人生的真正的开始。

大学伊始，我因为被一个丑男盯上而且被粗暴表白而感到萎靡不振，说好的大学不全是美男子吗?说好的大学不全是高大帅气的学长吗?说好的大学不应该是墨绿香樟树下的美丽爱情吗?......想到这些统统都没有，我就三天吃不下去饭，我的悲伤最终被蘑菇头小姐的一顿烧烤终结。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吃货，一有吃的烦恼什么的统统不见。这个时候的蘑菇小姐一头飘逸长发，身姿婀娜。当我还在超市纠结应该拿哪种零食当夜宵的时候，蘑菇小姐已然融入到大学生活并怡然自乐。某一天，当蘑菇小姐脚踩八厘米高跟鞋贴着两厘米的假睫毛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还是被吓尿了。你要知道我和蘑菇小姐的身高差是十厘米，在她面前，我简直就是一个又瘦又小的侏儒啊！就是这次惊吓，导致我现在看见高跟鞋就后怕，当然要是穿在我的脚下，怕不怕的自然又得另说了。见面当天，我坚决要求蘑菇小姐和我保持五米的距离，这五米的距离用来保护我小小的自尊心。后来得知，蘑菇小姐加入了校礼仪队，就是那种每次学校活动他们都化美美的妆，然后往礼堂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的美少女社团。作为新人，蘑菇小姐每天都要在花园里口含筷子腿夹白纸头顶大部头做身姿练习，自从参加了这种社团，蘑菇小姐每次出现都会把我雷得外焦里嫩，当然，蘑菇小姐变得越来越美了，美得我站在她旁边就像一坨风干的屎。

三年的时间就从指缝间溜走。蘑菇小姐和我偶尔碰面，一见面必定互相取笑。直到最近一次碰面，蘑菇小姐没有化妆，没有穿高跟鞋，一身朴素的来见我，正当我以为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时候，事情往往没有往我想象的方向发展。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我和老师共同参加一次研讨活动的时候，蘑菇小姐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我，电话不停震动最终使我恼羞成怒，没等到会议结束就冲出来找到蘑菇小姐，蘑菇小姐那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碎花裙子，静静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朵待放的百合花，看见平时多么风风火火的一个人突然安静下来，我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带着这种疑问，我顿时火气全消。没等我问她，她先开口了

“我怀孕了”

“嗯？”

“我怀孕了”

“哦，我草，你居然怀孕了，你这是要生出个孩子来玩吗，其实没必要的，你想玩的话我可以买个布娃娃，不用自己亲自生一个的……”正当我要开启调侃模式的时候她像以往一样打断喋喋不休的我。

“我分手了”

“我草，好歹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分手吧，不然你让这孩子吃草啊！”

“…………”

我们都沉默了，按照常规，在这种悲戚的时刻，我应该抱抱她，可是我不想，我突然有点讨厌她了。

我们在食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一人要了一碗米线，我没话说，她先开口:“我们是在一个趴体上认识的，那天晚上他唱了齐秦的《张三的歌》，然后我们就来电了，事后他来学校找我，说是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他，再后来我们经常出去玩，再后来我就怀孕了。”对，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它把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怀孕了但是身无分文的女人。我还是沉默，蘑菇小姐又开口了：“我要把它打掉”。我缓缓吐了一口气“打算什么时候去做手术”。蘑菇小姐笑笑望着我:“等我先筹到做手术的钱吧”。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各怀心事的闷头吃完米线。分别之时，我给了她身上所有的钱。那一夜，我失眠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偏偏没有被珍惜，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偏偏不懂得珍惜自己，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偏偏被糟蹋了。后来我没有再见到蘑菇小姐。一个月以后，蘑菇小姐出现了，瘦了些但依然高跟鞋大浓妆，我以为她满血复活了，她也以为自己满血复活了。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我们以为就这样又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相安无事的度过两个月时间，某天半夜，蘑菇小姐来电话了，她让我去找她，不然会出人命的。我急的像狗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我没说话，还是她先开口了“脆弱先生（脆弱先生是蘑菇小姐的前前任）可能又要自杀了，我们要赶紧找到他，不然真的会出人命的”，话一出口，我还是一头雾水，但是我没问。最后，我们在学校门口找到脆弱先生，脆弱先生瘫到在路边，双手是血，幸亏有十多年处理大姨妈的经验，不然突然看到这么多血还是真是有点不知所措呢，仔细一看，脆弱先生的手臂上已然有两条长长伤口，血肉模糊，那个时候我的心很慌，不知道要怎么做，还好有淡定的蘑菇小姐，她一边轻声叫着脆弱先生的名字一边伸手要将脆弱先生扶起来，并示意我一起帮忙。这个时候的脆弱先生眼神涣散，精神萎靡，见到蘑菇小姐伸手扶他，他一把推开蘑菇小姐，斜眼看着蘑菇小姐，像一头困顿的野兽，嘴里念念有词，言语含糊，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虽然遭到脆弱先生的拒绝，但是蘑菇小姐再次伸手想要扶起脆弱先生，脆弱先生见状反而撒泼似的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我看着蘑菇小姐，她眉头紧锁，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几次三番以后，我们三人都精疲力竭。脆弱先生还躺着，蘑菇小姐蹲在他旁边，我站在蘑菇小姐旁边。突然蘑菇小姐俯在脆弱先生耳边说了几句话，片刻以后，脆弱先生自己坐起来了，当我们再次想要扶起脆弱先生的时候，脆弱先生竟然自己站起来了。他右手按住左手的伤口，缓慢的往学校方向走，蘑菇小姐跟着他，我跟着蘑菇小姐，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把脆弱先生护送回宿舍。送完脆弱先生回到宿舍已是半夜一点。我和蘑菇小姐不在同一间宿舍，但相同的是我们都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把蘑菇小姐约了出来。我们看着彼此的黑眼圈，笑着笑着就哭了，尽管我内心已经开始讨厌她了，但是想起她昨晚的狼狈，还是忍不住追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蘑菇头小姐擦擦眼角的眼泪，就像所有庸俗的小说开头一样，蘑菇头小姐无比缓慢的叙述了这一个月的生活。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蘑菇头小姐终于说完了这个故事，我竟然有种不知置身何处的感觉，眼前的蘑菇头小姐还是刚才的那个蘑菇头小姐，但已经不是当年的蘑菇小姐。这一个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堪比电视连续剧，原来的我们想过上偶像剧里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生活，可没想到现实却活生生的被我们演成了一部城乡结合部痴男怨女的爱恨纠葛。原来蘑菇小姐消失的这一个月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医院度过，四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向前男友讨债，四分之一的时间躲在妹妹的出租屋里养伤，四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和脆弱先生暧昧耳鬓厮磨。在医院的那一个星期，蘑菇小姐做了流产手术，蘑菇小姐皱着眉头和我说起妇产科医院的医生是如何将冰凉的仪器伸进她的体内，又是如何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端到她面前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孩子，蘑菇小姐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是脆弱先生支付的，包括在住院登记的信息，都是脆弱先生煞费苦心编出来的，这个时候的脆弱先生还是蘑菇小姐的前前男友，而且蘑菇小姐肚子里怀的孩子并不是脆弱先生的，这只是故事的开头，在结束了医院的治疗以后，蘑菇小姐住在远房表妹的出租屋内休养，这个时候的蘑菇小姐已经身无分文，而同样只是学生的脆弱先生也山穷水尽了。眼看着口袋里没有多少钱，蘑菇小姐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向前男友要求分手补偿。在第二个四分之一的时间里，蘑菇小姐和前男友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拉锯战，蘑菇小姐以流产后需要调理为由向前男友要了几千块钱，并提前告知前男友做手术的钱不需要他来负担，他只需拿出这几千块钱的疗养费即可。蘑菇小姐以为前男友不会是这么绝情的人，还抱着爱情不成仁义在的态度，没想到前男友却反咬蘑菇头小姐一口，口口声声斥责蘑菇头小姐怀孕以后未经他的同意就把孩子打掉，蘑菇小姐虽然气愤，但仍理智的告诉前男友因为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两人已经分手，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因此才没有告知前男友，而手术过后才发现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承担疗养费用。在听完蘑菇小姐解释以后，前男友越发咄咄逼人，言语轻蔑的逼问蘑菇小姐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要是孩子是他的，那为什么做手术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脆弱先生。前男友的无耻彻底惹毛了蘑菇小姐，蘑菇小姐没有声嘶力竭，只是感到深深的失望，自己曾经爱过的人今日竟然如此。蘑菇小姐伤心之余，不甘遭受如此污蔑，她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告诉前男友是不是想让他妈妈来处理这件事，前男友之前用他妈妈的电话给蘑菇小姐打过电话，蘑菇小姐翻翻通话记录就能找到电话号码，前男友被唬住了，打了一千块钱给蘑菇小姐就杳无音信，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蘑菇小姐虽然生气，但是天平座的她一心念着旧情，也就不再追究。在与前男友讨债无果的情况下，脆弱先生不忍看着蘑菇小姐如此虚弱，于是以蘑菇小姐怀的孩子是他的这样的理由向朋友借了几千块钱，蘑菇小姐拿着脆弱先生给的几千块钱，蘑菇小姐没有看我，扭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我看着蘑菇小姐的侧脸，心酸的不得了。

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慢慢播放着蘑菇小姐所说的一切，我不知到要怎么安慰蘑菇小姐，只能对她笑笑，她也像以前一样，对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