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尽东南

，张岳松是历史上海南四大才子之一，也是海南历史上唯一的探花。十年前，我有幸收到一方张岳松书法的牌匾，正面是阳刻“美尽东南”，上款有立匾人和立匾时间，下款刻有张岳松的印章。背面是阴刻：“万派朝宗”。该作品由整块楠木制成，可能出自清代的某个书院。

无独有偶，几年后在厦门大学大芙蓉湖畔，我再次见到由国学泰斗、书画大家饶宗颐题写的“美尽东南”，是石刻。

“美尽东南”，最早出自《诗经·尔雅·释地》：“东南之美，有会稽之竹箭；西南之美，有华山之金石。⋯”以此为据，后世文人以“东箭南金”泛指各地英雄才俊。特别是唐朝王勃的《滕王阁序》，以“宾客尽东南之美”来赞美集会的高人雅士。从此，“美尽东南”成为人才荟萃的称喻，流传于天下。

中国传统中, 竹子象征着生命的弹力，在虚怀若谷之中，展现柔中有刚的品德。而竹箭则属于攻击性武器，是一种征服的力量，代表民族的尚武精神。以竹箭象征英雄，是一种品德和力量的完美结合，是中华文明早期英雄才俊的完美形象。

产生于礼乐文化中的《诗经》，读起来有韵律与节奏。春秋之后，中国乐教失传，礼崩乐坏。诗人不能弦歌，乃将心灵的清韵表现于书法。书法中的韵律是无声的音乐，以柔中有刚的美感，表达着书法家的情感起伏，传递着中华文明的力量与优美。

于是，在滕王阁南门大理石牌坊丶在厦门大学芙蓉湖畔丶在海南淸代书院里，我们都能不经意间遇见了各个时代的书法名作：“美尽东南”。它们虽经风雨岁月，但是，只要用心去感应，我们的目光依然能穿越时空的漫漫隧道，触觉到古人的心迹和手泽。这是中华文明独特的传递轨迹：把生命的强力节奏柔合进书法这一独特的无声之乐中。

哲学大师尼釆认为：只有音乐才能复活远古的神话世界观，音乐是一个民族狄俄尼索斯因素即旺盛生命力的表现。

会稽，也因“右将军”王羲之酒后一挥而就的《兰亭序》而著名，该作品是中国书法史上难以逾越的高峰。

从诗经里的“会稽竹箭”到书法中的“美尽东南”，在“美”的形式下保存的是非常可贵的“尚武精神”，是远古时代中华民族旺盛生命力的传递。

欣赏眼前这方张岳崧的书法牌匾，我们无意间回到了诗经的年代，品味着壮美的尚武精神。这种穿越，让我想起了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期坦的一句话：“一切伟大的艺术里，都有一头猛兽，一头驯服的猛兽。一切伟大的艺术都把人的原始冲突作为它的低音基础。它们不是旋律，而是一种使旋律获得深度和力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