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珰——”下课铃一响,孩子们像出了鸟笼的雀一样,叽叽喳喳沸腾着涌出教室。
铜生和同学们打闹着,说笑着,推搡着拥拥挤挤出了校门。抬眼望去,看到低自己两个年级的弟弟,已经在马路对面的桐树下等着自己了,赶紧转头向同学打了招呼,一溜烟跑过马路。
今天可能弟弟八岁生日,妈妈说了要做了许多好吃的,所以必须要早早回家。小哥俩嬉笑着一前一后冲进了家门。此刻本应该飘着饭菜香味的厨房里怎么冷冰冰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咦,人呢?
放下书包,铜生正准备出门到厂里去看看,是不是爸妈今天又加班了。忽然,一阵若有若无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声隐隐传入耳中。
铜生侧耳细听,声音好像是从卧室里传过来的。铜生蹑手蹑脚的凑近卧室门口,一阵哽咽的哭泣声透过门缝挤进耳膜。接着听到爸爸的劝解声,"她就是麻糜子,死不讲理的人,全厂上下谁不知道,你和她置气划不来!好了,好了,别哭了。",一阵呜呜嘤嘤委屈的哭泣声压抑不住的又从房内冲进铜生的耳膜!
铜生心里的火忽地点燃了,他猛的推开房门,"谁欺负我妈了?狗日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床边坐着的母亲猛一惊,猝然止住了哭声,抬眼望去,原来是铜生。她定下神来随手抓起枕巾转头擦了一下眼泪,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对铜生说:"你哥俩都放学了啊,妈现在就做饭去,马上就好!"
爸爸看到铜生哥俩涨红的小脸,紧握的拳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啥事,你妈车间的王素华迟到了,你妈说了她一句,她不服气,俩人就拌了两句嘴。"
"拌了两句嘴也不可能把我妈气成这样啊?"
铜生狐疑地看看爸爸,"大人的事,小孩子家懂个啥!",说完也不理铜生转身离开了。铜生楞楞的看着妈妈的背影,心里思忖着身为车间主任的妈妈,一向温言细语,宽容大度,从没和谁红过脸的,怎么会和人吵架呢?
那天的晚饭气氛特别沉闷。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吃着饭。铜生看着妈妈红肿的眼,委屈的神情,心想,妈妈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平时调皮的弟弟,今晚却格外安静,做在旁边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瞧瞧爸爸,也不敢提自己生日的事。
晚上睡觉前,一直沉默的弟弟忽然对铜生说:"王素华一定欺负咱妈了,搅得我生日都没有过好,咱们不能就这样轻易便宜她!得想个办法治治她,给咱妈出气!"
"你有什么办法?"铜生问。
弟弟附在铜生耳边悄悄嘀咕了一阵。
"好,就这么干!"铜生用力握了握拳头。
第二天中午,厂里下班的铃声响过以后,工人们陆陆续续走出车间,又先先后后从宿舍拿着饭盒碗筷进入食堂。穿着时髦,脂粉浓烈,涂着鲜艳口红,身穿粉色连衣裙的王素华和几个女工边走边笑;相互调侃着昨晚舞场中的趣事,回味着局长儿子幽默的话语,棱角分明的笑脸;不由得春心荡漾,手里有节奏地敲打着饭盒,哼着流行歌曲,“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走到打饭窗口,媚人的一笑,"范师傅,今儿中午有什么好菜?闻着这么香!"
范师傅用胖胖的手指着面前的菜盆说:"有红烧肉、蒜泥茄子,西红柿炒鸡蛋、鱼香肉丝、凉拌苦瓜……你想吃什么?"
"给我来份红烧肉,一份凉拌苦瓜,一个馒头。"王素华说着把自己的饭盒递了进去。
"好嘞!"范师傅接过饭盒打了满满一饭盒递出窗口。
端着打好的饭,王素华专门挑了个正对门口的空位,这里空气好,且第一时间还能见到想见的人。她坐下来,涂了猩红指甲油细长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抓起筷子,夹起一块凉拌苦瓜送进嘴里,一股略带苦味的清甜在舌尖弥漫开来,喉头瞬间润泽生津。偶然间抬眼,发现门外探进一个小脑袋,朝饭厅里张望一下,立刻就缩了回去。
过了几分钟,门口进来五六个拖着鼻涕,脸上沾着灰土,头发上有零星草屑的男孩子,每人手里好像都捧着一个不大的纸盒子。他们鱼贯走到王素华跟前,其中一个高个子男孩冲着她做了个鬼脸,诡异地笑着说:"王阿姨,你今天真漂亮!来看看我们的战利品吧,顺便也给你加道特色菜!"说着几个男孩同时打开自己手里的纸盒,摆到了王素华的饭盒前。
王素华刚刚夹起一块红亮的红烧肉送到嘴里,正满口生香地嚼着,听孩子们这么说,好奇的低头一看……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刚吃下去的东西连同早餐的东西,如压不住的一股喷泉,猛的直射出来。她赶紧掩口蹲下身子,免得喷溅到旁边的人身上。
好一阵子干呕,眼泪鼻涕齐下,就差没把苦胆吐出来了。转过头再看那几个臭小子,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桌子上,饭盒旁的纸盒子里面,几只褐红色的小老鼠,正扭动着身子吱吱吱地叫着,眼睛还没睁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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