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性人格

鲁乘三是个怪人。

他从不跟人对视，下课就戴上耳机。独来独往，不说任何一句非必要的话。

老师在第一天介绍他时，用了“过敏性人格”这样的词，据说是对“情感”过敏，所以让大家用最普通的同学关系跟他相处，不要建立任何私人感情。

事实上，老师明显多虑了。他的怪异与疏离，使他自然而然地被孤立了；高中两年，他逐渐变成了一个透明人，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第三年，来了一个转校生，紫。

紫是一个非常可爱活泼的女孩子，拥有着无穷的好奇与热情。她很快跟所有人打成一遍，成为班级的宠儿。所有人都喜欢她，除了鲁乘三。

她开始对他感到好奇，不动声色地打听到了“过敏性人格”这样的症状。

所以，就是过分敏感么？

她试探性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嗨，你好，听什么歌呢？”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收拾东西离开了。

与其说是敏感，分明是冷漠吧。

紫感到挫败，又跃跃欲试。我是不会放弃和你成为朋友的，她想。她千方百计地试图接近他。

一切基本上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命运反而眷顾了她。

大扫除的时候，她一边擦窗户一边唱“虫儿飞”，他的身体突然顿了一下。她发现了，连忙问，“你耳机里是不是也在听这首歌！你也喜欢它！”

鲁乘三微微摇了摇头，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突然想起来，这是这么多天一来，第一次得到回应。

她可爱地跳到他身边，扯开他的一个耳机耳塞戴到自己耳朵上。

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诶？”

他伸出手，她乖乖把耳机线还给他，他慢慢再戴上，转身离开。

第二天来的时候，紫偷偷在他抽屉里放了一块小蛋糕，还有一张小纸条：抱歉，昨天好像对你做了非常失礼的事情！请不要往心里去！

第三天，在一次课间，鲁乘三主动来到了紫的位置边上，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我了。”他的嘴角稍微破裂，额头右上角有一片淤青，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这天晚上放学后，鲁乘三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周围人烟稀少的那一段，紫突然从后面跳了出来，“抱歉，我实在做不到不靠近你。”

鲁乘三绕过了她。

“你等等！”

鲁乘三又绕过了她。

“我喜欢你！”

鲁乘三沉默了。

“疼么？”紫小心翼翼地问。

“嗯，有点。”鲁乘三回答。

“忍一忍。”紫掏出一小瓶碘酒，擦他的额头，他的嘴角。然后她轻轻地抓住他的衣角，掀起他的上衣。

鲁乘三的背后，有密密麻麻更多的伤痕。

她让他站着别动，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到了他的伤口上。那不是碘酒，也不是创可贴，那是紫小巧的嘴。然后又有点点的冰凉落到了其他地方，那是紫的眼泪。

“跟我回家吧。”鲁乘三道。

他们坐在鲁乘三租的小屋的床边，就他一个人住这。一块巨大的布在窗户边盖着什么，此外，一切一目了然。紫特别想把那块布揪下来。

紫让鲁乘三把衣服脱下，小心地擦了每一个伤口。

“裤子也脱了吧。”紫说。

鲁乘三脱下了裤子，下面其实没什么伤口，但是在薄薄的内裤里，有什么东西挺立着。

她轻轻碰了碰那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好奇。

“想看么？”

紫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爱地摇头。

等她再睁开眼，鲁乘三已经一丝不挂了。

“握住它。”鲁乘三说。

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上去。

一切，就不可逆转了。

在天彻底暗下的时候，紫必须要回家了，她赤裸着身体被鲁乘三紧紧的抱着。

“不要走。”鲁乘三说。

她轻轻挣扎着，“再不走，我爸妈要担心了。你乖，以后我每天都来陪陪你。”

鲁乘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约好了！”

“嗯。”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第二天开始，鲁乘三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热情，自信，笑容满面。仿佛是一个男版的紫。从同桌开始，他慢慢地有了朋友，甚至有了追求者。他长得本来就不差。但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紫，虽然在学校，他几乎不跟她说话。

每天晚上放学，紫都会跟他回家。几乎每次都会做，鲁乘三会小心翼翼地做好保险。紫好几次提出要看看那布后面是什么，但他总说还不到时候。

他给她买各种零食，买口红和衣服。

他带她去各个她想去的地方玩耍。

但他还是逐渐感觉到她热情的流失。并不是拒绝或者厌恶。但也不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眼睛里闪闪发光。

但他还是一样的火热，这让他有些挫败。

一天，紫告诉他，第二天不能来找他了，她要和朋友出去玩。

鲁乘三感到不能理解，不是说好每天都要陪他的么？

说到的事情，就应该做到。

鲁乘三跟紫辩论着，最后吵了起来。

紫摔门而出。

第二天，紫自然是没有来。鲁乘三感到格外的伤心和难过。同时也格外地自责和后悔。不能再让紫离开自己一次。鲁乘三想。

他更加倍得对她好，他开始借钱给她买东西。但她笑得越来越少。

她让他像个男人，不要黏人，不要撒娇。

“我很讨厌你这样。”她说。

鲁乘三一下子手足无措。他想要变回那个冷漠的，只有他自己的鲁乘三。

但这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既然她爱我，她必须永远爱我。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块布后面是什么么？”鲁乘三对紫说，“今晚你再过来吧，我给你看。”

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她陪着鲁乘三回到他的屋子。

鲁乘三拉下了布。

后面是一幅画，一幅紫的画像，它是如此的细致而逼真，每一根头发，都清清楚楚。

那里面的紫拥有无穷的热情和好奇，格外地美丽。

但紫看着它，却没有太多的欣喜。因为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吸引和神秘了。

没想到，依然只是关于她的东西。

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她对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喜欢。

“你不喜欢么？”鲁乘三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啊，当然不是，画得特别好！这一定画了你好久的时间。我特别喜欢，特别感动。”紫说。

“那你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鲁乘三的表情很困惑，“你倒是笑啊，哭啊，跳啊！像以前一样跑过来围着我啊！”

“对不起。”紫说。

“这不是我想听的话。”

鲁乘三又变回了原来的鲁乘三。

孤僻，冷漠，独来独往，不说任何一句非必要的话。

他出租屋里的换了一块更大的布，盖着的东西，从一个平面状的画，变成了更立体和真实的东西。

而紫，从此再没有来过学校。

不会有人怀疑到鲁乘三身上，他跟紫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交集，在学校里，他们连话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