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前两日随学校前往上海、嘉兴参观中共一大会址,想起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有所感触,提笔记录。
唐•吉诃德雕像
初读《唐·吉诃德》(Don Quijote de la Mancha)的时候,觉得主人公唐·吉诃德是一个愚蠢、荒谬、活在梦里的人,是一种荒诞的个人英雄主义。星爷曾经说过:人若是没了梦想,和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但是,在我看来,咸鱼也岂能没有梦想?
这个瘦削的、面带愁容的小贵族,由于爱读骑士文学,入了迷,竟然骑上一匹瘦弱的老马“驽骍难得”,找到了一柄生了锈的长矛,戴着破了洞的头盔,要去当游侠,除强扶弱,为人民打抱不平。他雇了附近的农民桑丘·潘沙做侍从,骑了驴儿跟在后面。唐·吉诃德又把邻村的一个挤奶姑娘想象为他的女主人,给她取了名字叫杜尔西内雅(骑士效忠守护的女神)。于是他以一个未受正式封号的骑士身份出去找寻冒险事业,他完全失掉对现实的感觉而沉入了漫无边际的幻想中,唯心地对待一切,处理一切,因此一路闯了许多祸,吃了许多亏,闹了许多笑话,然而一直执迷不悟。
唐·吉诃德为了一个骑士梦,抛弃了舒适的环境,变卖了家当,手握生锈长枪、头戴破旧的铁盔、跨骑瘦弱的老马,带上一个比他还“傻”的侍从,便开始了匡扶正义、弘扬骑士精神的旅程。他斗风车、冲羊群、和理发匠决斗,一路上为了心中的骑士梦头破血流、鸡飞狗跳、痴心不悔。为了他心中守护的爱情、信念、荣誉,至死不渝着。
唐•吉诃德大战风车刚开始我认为他做的事情都愚不可及,就像是一个说梦的痴人,自己做还不够,还要带上一个农夫陪他一起刀山火海。
在遇到一个商队的时候,他为了荣耀他所深爱的杜尔西内雅(邻村挤奶的姑娘),举起长矛让他们承认杜尔西内雅是普天之下的美女,不惜被人多势众的商队揍得遍体鳞伤、浑身疼痛,倒地不起。但是,最后他的心里却认为这是游侠骑士分内该受的的罪,对他是一种幸运。
当时的我认为,这种行为是和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一种逃避与自我纾解。就像纪伯伦在《珍趣集》中说他曾七次为他的灵魂忧伤,其中第五次,是因为它因软弱百般忍耐时,却把自己的忍耐视为强大。但是随着我对唐·吉诃德人物的理解加深,才发现,这些都是他对信念的执着。
林肯说过:喷泉的高度不会超过它的源头,一个人的成就不会超过他的信念。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是注定平庸的。很多人看来荒诞的梦想,在有的人身上就是飞蛾扑火的一辈子。“梦想没有荒不荒诞,梦想只有实没实现”,所以,应该被嘲笑的不是荒诞的梦想,而是那些没有梦想的人。
那些看似荒唐的梦想就像真理一样,叔本华在《人生的智慧》里说,所有的真理都要经过三个阶段:首先,受到嘲笑;然后,遭到激烈的反对;最后,被理所当然地接受。那些在路途中就放弃梦想的人,当然看不到它被接受的那一刻。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聪明人,缺少的,是像唐·吉诃德一样死磕的傻子。
很多人认为唐·吉诃德精神是愚蠢和盲目的,是脱离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连带着骑士精神一起变成了“荒谬”的代名词。其实我认为唐·吉诃德式的精神和骑士精神是两种不同的精神,一种是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信仰盲目,一种是制度产生的阶级文化。
经历了中世纪的“黑铁时代”后,经历了14-16世纪“文艺复兴”运动后,骑士文化(封建、落后)的残留已经与社会的发展现状不相符,塞万提斯的这篇作品正是讽刺骑士的小说。
每一种高度发展的社会制度在崩溃后都会有“复古潮流”,像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子提出克己复礼,也像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后拿破仑称帝,也像辛亥革命后的袁世凯恢复帝制。
新古典主义的辉煌这种“复古潮流”有时候是开历史倒车的行为,也有时候是一种发展的螺旋上升,像新古典主义运动在绘画、雕塑、音乐领域带来的辉煌,也有在浪漫主义潮流中坚持古典表现手法的勃拉姆斯(对过去、对古人有意义的回顾——王敬学《勃拉姆斯及其创作特征》第42卷),也有新民族主义(不过激的)对政治、经济、文化的反同质化做出的贡献。
我总结了一下书中提到的骑士规矩(精神),有:无畏、守护、忠诚、荣誉、诚信、道义等,这些词语的背后不仅仅是一种身份、一种地位,更是一整套道德体系。虽然中国人不关心超道德,不关心宗教的(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但是超道德的力量是真的的强大啊。骑士文化出来的道德标准,到了唐·吉诃德这里就变成了信仰,成了他无畏、执着的力量源泉。
唐·吉诃德式的精神在我看来是今天的中国人缺少的一种精神。中国人首先要有信仰,信仰要有自豪感,还要虔诚的坚定不移、百折不挠。这唐·吉诃德式的精神成就了多少丰功伟业,恐怕每一个遭受过苦难、从屈辱中站起来的国家与民族都有过深刻的体会。这是一种虽千万人吾亦往已的悲壮,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浪漫。
在红船上继续的中共一大唐·吉诃德却跳上罗西南多,举着盾牌,拿着长矛,无所畏惧地说:“桑丘老兄,想来你知道,上帝让我出生在这黑铁时代,目的就是要让我恢复一般人称为黄金时代的那个金子般的时代,他还特意留给了我这各种奇事险遇和丰功伟绩。我再次告诉你,我是负有使命的,我要让圆桌骑士、法兰西十二武士和世界九大英豪的事业在我手里光复。……回去以后,请去一趟托波索村,把这件事告诉我那美貌绝伦的杜尔西内亚小姐,那位为她倾倒的骑士并没有辱没于她。”
不忘初心,红船精神。当年开创我们这个国家的先人们,何尝没有这种唐·吉诃德式的精神?资本主义国家冷眼相待、社会动荡时人心涣散、物资贫乏匆忙上路,前有豺狼后有虎,如果不是党的创始人有着对共产主义虔诚的信仰、对党的路线的坚持、无畏牺牲的开拓精神,哪里来的后人可以乘阴凉的大树。
一切道路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被迷雾所笼罩,在第一个人留下足迹之前,没有人知道这是一条可以前进的路线。创新、创造、创业,难就难在这第一个创字,创伤、创口同样也是这个创,同音字闯也是如此,意味着开疆辟土者必定要走在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上。
胸无信仰,畏手畏脚,就永远不会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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