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早春,我的人生处在一个转折点。或是考上大学,步入希望之路,或是高考落榜 从此沉沦。“生存还是死亡,这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1979年高中毕业时,部分同学合影。前排左起:梁永新、我本人、小术、张一勤。后排左起:刘冰、王营春、陈立志、顾波。) (2007年4月15日,我在李建华家。)”我何尝不想考上大学,那是一个一考定乾坤,一考定终生的年代。我的心被一个伟大的梦想激荡着,又被一个残酷的现实折磨着。这个现实就是我就读的汤原县第二中学不开设文科,而我不善长理科的数理化,偏偏喜欢文科。我焦躁着,迫切地想找到能教我文科知识的老师。
(2007年4月15日,在李建华金拍的一组图片。这是刘术,我们都叫他小术。)汤原县还有一个学校——汤原第一中学,那是一所老牌学校,师资力量强,最关键的是它开设文科。要命的是那个学校不收二中的学生,我不知道当初他们为什么定了这么一个毫无人性的规矩。当时二中的学生转学去一中,就像是进步青年从国统区去了延安解放区。我的同学李建华就从“国统区”去了“解放区”,他没有忘了还深陷“国统区”的我,带我去见“解放区”的首长——汤原县一中德高望重的刘光裕副校长。刘校长的儿子叫刘术,刘术是建华最好的朋友。记得那天在刘校长家他并没有同意我转学去一中,他是副校长,必须遵守学校的规定。刘术真是丈义的哥们,他瞪着眼睛冲着父亲大声吼叫:那怎么就不行呢?他父亲似乎也挺打怵这个放荡不羁的野蛮儿子,无奈地说:你看你这孩子,学校也不是咱家的,也不能咱想咋的就咋啊!说是这么说,刘校长还是給开了绿灯。他告诉我也不用开转学证了,就那么直接去听课吧,反正老师也不会撵你。可能他以为我也不是个学习的孩子,闹腾几天就会自动偃旗息鼓了。而我却執着,我以这个机缘去了一中,那些水平高的文科老师让我茅塞顿开,历史、地理、唯物辩证法和社会经济学,这些从未接触过的学科让我如醉如痴,我拼命地学习,到了高考时,仅仅学了三个月的文科,就考上了大学。我的人生得以改变,毕业后在广播电台工作,成为了一个有知识的人。而这一切,源于我的同学李建华,源于他那个丈义的敢对着父亲大声吼叫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小术。
(我和小术。) (小术、志民和我。)建华也考上了中专、大学,毕业后我们都分配回县工作。我自然和小术成了好朋友,他在工商局工作,他身上有很多迷人的特质。
小术很聪明,能谈古论今,常常和你辩论,严辞很激烈,尽管很多时候都是“强词夺理”的诡辩术。有时还会认真地听你讲事说故事,他的表情告诉你,他很喜欢听你说这些故事,他很欣赏你。小术很喜欢唱歌 ,邓丽君的“靡靡之音”,那首著名的《我和你》就是最先听他唱的。他把邓丽君那首爱情歌曲演绎的千回百转如醉如痴,我们都喜欢听他唱,也跟他一起唱。喝酒、唱歌、游泳 、玩耍,是我们那个无忧无虑年代的一切。
小术无私,不抠门,有点好东西不会自己享受,一定拿来和朋友分享。开江了,刚上市的开江鱼他会拿来和大家一起吃,新鲜的血肠炖酸菜他会和大家一起分享。他那个家成了我们常去的地方,不是一两个人去,而是大家都去,不但自己去,有时还带着老婆孩子。
小术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自尊心极强,而他后来的生活境况,有诸多的不如意。他自己的工作、他孩子的学习和身体状况、他的身体……他消沉了,玩世不恭,烂醉如泥。他的变化让朋友们惊讶无奈,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年纪不大已经像一个老人般羼弱。
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都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不可能总像儿时那样和小术厮混在一起。渐渐地,小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偶尔遇到共同的朋友,问起小术,大家都是一样的感觉。他和这个社会脱节了。
5月9日晚上,已经九点半多,我已经睡下了,手机也关机了。此刻同学正拼命地找我,后来发微信,我看到了 ,給他们回话。于是我听到了那个噩耗,小术走了,刚刚五十六岁。
此后的几天,我们为小术料理后事,小术生前交朋好友,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很多人不知道他的死讯,也有的人可能知道了也没介意,只有几个挚友,强忍悲伤,和小术的家人忙碌着。我翻看小术的手机,那联系人名录里赫然有我的名字,小术一直记着我,却从没給我打过一个电话。我们一直以为他根本就没有手机,从没人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其实他是有手机的,只是不愿意和任何人联系了。我问小术的妻子,听说曾有人向小术借过钱款,他病危时没跟你交待过吗?他妻子说,他没说,只说自己借过一个朋友一千块钱,让我千万給还上。别人欠他的,他不说,他欠别人的,从没忘记,这就是小术。
小术走了,我在送别摯友时哽咽在喉,难以自禁……我是在怀念那个年代,如小术那样真挚的人,在我的生命中再不会有了。
送别了小术,我登上去大连的火车,继续我的生活。坐在火车上,记下了这些文字,算是对老友的纪念吧。
2017.5.11
网友评论